走到莫惟明门前时,他还没有开门。听里面的动静,像是还在收拾些什么。九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能对他这种喜欢宅在家里的人,并不擅长处理这些。
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或者有没有发现那封特别的信?
一阵踌躇后,她敲响了莫惟明的房门。
里面原本的动静消失了。安静了一阵,有脚步声靠近。莫惟明只打开一半的门,目光有些警觉地看向外面。看来,他也一定收到信了吧?
“你有没有收到这个?”梧惠举起那封新的信,“我猜,是什么人昨夜塞我们的。”
“哦……这个啊。”莫惟明把门略开大了一些,“其实我之前就猜过,我们会在真正拜访其他人之前收到它。只是没想到,是这样的形式。内容的话,我还没来得及看。信撂桌上了。你先进来坐会儿,我还有一点东西要收拾。抱歉,不会太久。”
“好。”
梧惠多少安心了些。莫惟明让开身,她径直走进门,果然在茶几上看到了那封信——确实没有拆封。这会儿,她已经不那么害怕了。她上前拿起信封,果真看到了预想中的几个字。
瑶光卿·莫惟明亲启
信纸忽然被阴影笼罩。
还没来得及回头,突然间,毫无防备的梧惠被人从后方抱住——确切地说,控制住。
恐惧从颅腔炸开。
太快了,她实在没能反应过来。有谁单手绕过前方,从正面擒住她的下颚角。她毫无防备,在这突发的变故前只得任人摆布。长发倾向一边,被迫暴露在空气中的脖颈感到凉意。她分不清是外界的温度,还是内部自发的感知。紧接着,颈部皮肤传来异样的触感。冰凉、刺痛,而后又是一阵冰凉。
注射器被丢到前方,跌入自己的视线。她还没来得及叫喊出声,整片视野很快就变得浑浊、晦暗。先前持针的手捂住她的嘴,让她只能发出微弱的呜鸣。脱力感很快支配身躯,她无法做出更多反抗。双腿再也没有撑起身躯的力量了,她缓缓滑坐下去。
确认她没有挣扎的力气后,莫惟明松开了手。
“原谅我。我不能让你冒险。”
耳边温柔的声音像是某种呢喃。
“你这骗子……”
声带尚能发出震动,只是十分微弱。他能听到就够了。意识到“凶手”是谁后,恐惧很快消退,“怀疑”浮上水面——对莫惟明的,还有对自己的。怀疑被落实后,所有情绪都理所当然地转化为愤怒。然而,没有力量的愤怒是可笑的。她只能用微弱的劲,捶打从臂下抄起她的、莫惟明的手。就连这点力气,也在逐渐被剥夺。
药效发挥得太快了。
应该是不同效果的药品,被按比例合在一起……最先起效的,是让人失去行动能力的、肌松剂之流的药物。接着,催眠的效果才发生作用。难以抵抗的困意侵蚀她的四肢百骸。
莫惟明也没什么力气,他一向如此。比起直接将她抱走,他还是采取了“拖行”这一保守的措施。眼球肌还足够牵引梧惠瞪视他,但毫无用处,甚至毫无威胁。将梧惠拽到卧室费了一番功夫。保留的全部力量,勉强让他将梧惠推到床上。整个过程对半晕厥状态的梧惠而言,就像是在海上漂泊一般。飘忽、柔软、不真实。
“给我,记着……我,一定——要杀了你……”
“好的,好的。一定。”
莫惟明的嘴角无奈地扬起,梧惠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也可能,这只是她视线模糊导致的错觉。这会儿,他的洁癖倒是选择性消失了。他将帮梧惠尽量推到床的中央,小心地为她盖好被子。掖住的被角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她的行动,即使她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声带也不再能震动,呼吸都变得虚弱。
但梧惠还不甘地睁着眼,即使瞳孔已经无法聚焦,即使画面已无法被大脑解析。真像个不能瞑目的亡者。这次莫惟明是真的笑了。
“好不容易拿回来的眼睛,爱惜一点。”
他伸出手,慢慢为她合上眼睑。他知道,正如濒死之人,听力是最后被切断的部分。
“你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好。”
真安静啊,连呼吸都微弱得没有杂音。她睡着了,虽然过程不太友好,结果也不那么安详。总体而言,是好事。她太信任他了,一切比设想中还要顺利。
白净的床单、枕巾、被套,显得梧惠像是躺在手术床上。这画面他再熟悉不过。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他必须抓紧些。最后确认屋内的水、电、燃气都处于关闭状态,他的患者也进入梦乡,莫惟明才拎着医疗箱,离开了自己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