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从那道人影中收到了某种感召,沙久耶放下绳子,呆滞许久,随即如梦方醒地在桥梁架构中寻觅着。既然他在上面,就一定会有可行的通路……她发现了一个比自己身高略低的圆柱结构,挣扎一番终于爬上去,整洁的衣物却沾满了灰尘和些许油污。所幸沙久耶并不在乎。仅仅是这一点运动就让她眼前出现了不少银色星星,休息一阵才缓过来。
“身体太差了……”
不过不要紧。眼前还有接连几个相似的圆柱体,间距不算远,但在光线很差的夜晚也蕴藏不少危险。沙久耶盯了它们好久,确信自己能跳过去。
“好的。”
一,二,三!站在第三个圆柱体顶端的沙久耶已经远离了行人的通道,此刻她的头顶就有一道和桥梁钢架一体打造的简易梯子,大概是维修工使用的,不过已经锈迹斑斑了。虽然看起来不可靠,但那个人既然能用,沙久耶觉得自己也行。她纵身一跃,
“不,不行——”
不知怎的,那梯子的最下一级也非常高,高到沙久耶踮起脚尖才能够到。可她没有惊人的臂力,仅靠一双手是不足以支持全身重量向上爬的。这个设计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是给杂技演员准备的?
沙久耶借着路灯的光线研究了许久,最后确定了梯子旁和它成直角的一根细钢梁,用脚踩住它也许可以借力。不过这个姿势也太危险了,要尝试吗?
要试!
如果能抓住第二级,或者第三级……她尽力一跃,先是左手,而后右手也稳稳抓住了钢架梯子的第三级,很好。然后就是左脚,沙久耶努力向左探去,几乎感觉韧带要麻痹了。“不过,还是,”
成功了。
借着左脚的力,她成功又向上爬了两个台阶,而后右腿落在梯子上。喘息一阵,沙久耶便开始抓紧时间攀登。钢梁上的风很大,她几乎感觉大桥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地颤抖着,不知是否冷汗的汗水开始流淌,她也丝毫不敢去擦。现在不能向下看,更不能放松。
三十级,五十级……
沙久耶忍住一阵要昏厥的冲击,终于稳稳握住了最后的扶手,爬到了梯子的尽头。这里是几根钢梁汇聚的小平台,向下看去路灯和行人已经很小了。
“唔……”
原来我不恐高啊,沙久耶脑袋空空,只咀嚼着些没意义的念头。
平日里看去极之悠远的夜空,被城市灯火掩盖的夜空,此刻却仿佛要和她融为一体。云气与她擦肩而过,带来阵阵清甜的香气,沿路还捎来了星星们的絮语。但是那道身影,那颀长的影子依旧遥远,遥远得像一个梦。他站在沙久耶的彼方,那是不允许进入的位置,沿路是狭窄的单根钢梁,几乎没有任何防护。
可是沙久耶仍然没有多少疑虑。她一手扶住侧面的角钢,走在狭窄钢梁上,就仿佛走在自己家里。只是……无论心态如何,运动能力也是有极限的。没走几步,已经疲惫不堪的她一只脚打滑,从另一侧摔向渊沉水底。本该如此的……
但是一只稳固而冰冷的手,将她拉了回来。
在沙久耶还惊疑不定时,那人已再度起身,眺望远方。“你曾无端感到恐惧吗?”
他的声音低沉且悠长,萦绕少女耳畔。此刻他们的站位已深入河水中央,上下寂寥,唯有那道黑色罩衫的身影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
沙久耶没有回答。
“内心最深处的迷失是神之夜……”
“驱散它或者逃避它都是不可能的,无论筑起城墙,还是点燃灯火。”
沙久耶无法理解他的意思,只觉得那话语中蕴含着某种深意,隽永到令人潸然泪下。
“呐,女孩。”那人说起“女孩”二字时极为生涩,似乎千百年不曾呼唤过他人那样。“你叫什么名字?”
“皆神沙久耶。”
他沉默良久,而后喟叹。
“真是个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