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郎看着眼前这个年轻,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女人,她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却也从未深交过。
印象中,她十分沉默寡言,走在路上,总是低着头,神色畏缩,好像路旁冷不防会跳出一只大灰狼把她啃食干净一般,充满了畏惧与慌张。
这神色灰暗的女子,怎么也无法和梦境中,那个明艳动人,娇媚活泼,开朗纯真的小师妹联系在一起。
外貌,身材,性格,气质,神态——简直毫无相似之处!
落差之大,几乎让李三郎不敢相信。他不知道,这在后世,有一个专有名词,叫做“见光死”。
其实平心而论,黄寡妇并没有那么不堪,她好歹也出身镇上,之前所嫁之人也并非一贫如洗,因此身上的衣物虽然陈旧,却干净整洁,在乡村之中,已经算是颇为得体。
而且,她虽然皮肤粗糙了一些,但尚算白皙,身子虽然粗壮了些许,却另有一种丰腴之美,在乡下,这种健妇很受欢迎,因为看起来便是个好生养的模样。
可是,这种接地气的,鲜活的,富含生命原始张力的美,与燕如许那宛若身处云端之上,丝毫不接地气的美,完全不可相比。
但李三郎与她相互比对了一下各自的梦境之后,便发现的确毫无错漏。
只是,有些李三郎在梦中经历过的片段,黄寡妇有一些并没有梦见,而黄寡妇的一些经历,李三郎并没有梦到。
比如说,李三郎被小师妹推出包围圈,朝着山下跑去,恰好遇见了往回赶来的师父时,黄寡妇便梦见了自己在众多黑衣人的攻势下,渐渐伤重不敌,但这时,二师兄林平之却及时赶到,将她救走。
“这么说,”他们要相互映证的梦境细节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李三郎便放下了行礼,长剑,还有自己的猎弓,将黄寡妇请进了自己的家。
但为了避嫌,他们并没有进屋,只是坐在了院子里。
“二师兄和小师妹都还活着!?”
——他显然仍然有些抵触把“小师妹”与面前的女子画上等号。
而天空渐渐亮起,黄寡妇单独和一个其实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说的上是陌生的男人单独相处,一开始的那腔激情渐渐消散后,也难免感到一阵窘迫和羞涩。可是,想起刚才李三郎所说的——师父被杀,他摔落悬崖的事情之后,她又忍不住的感到一阵揪心和关切,还有黯然。
黄寡妇想起了掌门对自己的爱护与宠溺,一想到他竟然已经丧生敌手,便忍不住又涌上了眼泪。
可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忽然愣愣的顿住了。
因为……梦境中她可以理所当然的称呼掌门为“爹”,但现实里,她叫出口的话,却实在有些怪异,因为,她的亲爹可还活着的!
“李家三郎,”黄寡妇怔了半晌之后,终于道:“我想,若是普通的梦境,怎么会如此详细逼真,甚至两人之间……如此相连紧密?”
她咬了咬嘴唇,低声道:“这或许……是前世之记忆。我想这梦境尚未结束……不如,不如再等上几天,看看后续如何,再做前往华山之打算?”
李三郎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便按照……师妹所说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