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江珩的神色变了又变,她急了,忙伸手,作势要扇居人“胡说些什么!”
然后她转头对江珩说“没有的事,我没事。”好像这是昨天的误会,今天还得澄清一般。
“你看看你看看,又要打老夫你现在性子这么硬,还不是老夫培养的好。从前成天颓废,阴阴郁郁,话都不乐意多说。跟老夫混日子久了,到后来还敢跟老夫动手发火起来快把房梁砍了!”
“我什么时候砍过房梁!别说了!你吃东西!闭嘴!”
江珩在桌下握住了三水的手,她低头,不说话了。他把她往怀里揽了揽,特别轻声地在她耳边说“没事。以后都没事了。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藏起来。”
她刚刚着急,不过怕他自责。其实时隔太久,自己已经没有太大的感触,他说的安慰的话,没有让她如何动容。气却呵得她痒,耳根都红了。
以后都没事了,以后不会分开了。她何尝不知道呢,正是知道,所以心安,所以理所当然。
只是既然要长久隐居不被卷入江湖,就不能再回来这里了,无数眼睛盯着,不会让他们独善其身。
“无穷无尽是离愁,穷酸气,好没意思,跟老夫这小地方,林林总总住过了一百八九十年的,不腻吗?还特地来看老夫一趟,真的不是来骗酒喝的?”居人还在不停废话。
“虽然说着嫌弃你,毕竟如父如祖,说到底也是恩人总想着可能有生之日,不能够回来了,怕见不到你最后一面。”
“反了反了说反了,你见不到老夫临终。”居人塞了满嘴的肥肠和花生米,嘟嘟囔囔。
她年幼时和居人一面之缘,居人白须邈邈,仙风道骨,看上去六旬有余不足七旬居人令她重生,准她留住,有一次被她偷偷剃了胡子,看上去反倒像只刚过一个甲子百年多时光匆匆过去,她面貌上也老去了一个乙亥,可他还是那个样子,是个欠揍的糟老头子。
三水笑了“是啊,你是个老不死的,可是我总有一天会死,日子不是无穷无尽,顾虑便比你多了。”
“老夫见多了,看破也好,尽欢也好,人世不过如此。你的最后一面,老夫未必能见到,也未必想见。虽然我本愿是让你光明开通,无碍得道。你既堪破后,还选择同他长长久久结为眷侣,便去,不要管我。”
她难得不和死老头拌嘴,这样听他一本正经讲话,思绪万千,叹了一口气。
她坐在自己住过的屋子门口,眺望云雾之外是远山,隐有鸾凤和鸣之声飘摇。江珩在他身边坐下,也超她看的方向看去。
饭过消食,居人不知道躲去哪个园子里摘果子还是割小青菜去了。阿饼回屋闭关,汝三水把自己原先的屋子给了她了。
三水靠在江珩的肩上:“未逃出轮回因果,只有天命可以杀我,逃出轮回因果,我就是天命。如今我已经逃不出轮回,而你就是杀我的天命。余下岁月,我会慢慢地,死在你怀里。”
江珩拿起她的手,放在心口:“你把长生换了我今生,要死也得死在我心里。”
她笑盈盈:“关在心里不放我出去了?”
“你还想出去?不光今生,来生,永世,我们都得一起轮回。绝对不放你。”
她眼帘低了低,轻轻回答:“好啊。那你一定要抓紧。”
不及天色昏黄,两人便告辞,阿饼说是到了要突破的时候,要留下来闭关。三水在映林居前鞠躬,和江珩一道下山去了。
居人翘着二郎腿,哼哼着小曲,看着两个人远去。
“无穷无尽是离愁,天涯地角寻思遍。”
居人捞起脚边的酒坛子砸吧砸吧两口,目光落到云上,神思飘到九天去了。
行到山脚,汝三水回头看了看,山路曲折,云罩雾隐,如此熟悉,却再不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