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聂于桑步伐迈得大,封萩在后面一时追不上,下了两层楼才终于拽住他衣袖,勉强把他拉停住。
“怎么就要走了?还……”封萩转到他正面,看清楚他面上神情时,话语猛地止住了。
聂于桑红着眼眶,像是哭了一样。
封萩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心宽慰道:“你师兄那般厉害的人,连岳南山都能打成平手,还打败过程堡主,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
“还有啊,你都不找找他,又怎么能轻易断定他是生是死。”
“聂少侠。”封萩看他不说话,叹了口气,干脆耍起了无赖,往地上一蹲,捧着脸仰头望着他说:“你说句话嘛,我也没哄过人的,从来都只有别人哄我的份,你不能只凭借揽月楼的消息就断言你师兄死了,丹若也说只是失踪,还是说你想痛痛快快哭一场?要哭也成,需不需要抱着我哭呀?”
“你起来。”聂于桑被她看得不自在,弯腰要拉她。
“我不起。”封萩赶紧抱住膝盖,不让他抓住自己胳膊。
聂于桑都被她逗笑了,见没处下手,转身要走,才迈开一步,腿就被封萩抱住了,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扯着他裤子不让他走,边还在喊:“没良心,用过了就抛弃,本姑娘现在心情不好,你敢走试试。”
聂于桑拿她没法子,认命地转回身,低头看着她:“那你想让我怎么样?”
封萩眨巴眨巴眼睛,问:“你不伤心了吧?”
“不伤心。”聂于桑试着把腿抽出来,被她这一闹,哪里还有心思想其他。
“嘿嘿。”封萩麻溜爬起来,看揽月楼的地干净,随便拍拍裙子就停手了,抬眼看见聂于桑抱剑依栏站着,说不出的少年意气风发。
封萩忽然一笑,莫名心底涌出一股冲动,想知道聂于桑的过往,她也就问出来了:“你都没有和我讲过你的事情,可以告诉我吗?我想听听。”
“还有啊,你这么惦念你师兄,他对你很重要吧!”
说话间封萩已经走到他身边,背着手身体微微前倾,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聂于桑不觉得他有什么好讲的,但是封萩想知道,他就说了:“我是师兄捡回去的,我太小记不住,师兄说是遇到山贼劫道,家里人全死了,他见我还活着,就把我捡回去。”
“这么说来咱俩的命差不多呀!”封萩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说:“我出生没多久我娘就死了,到后来我爹也死了,不过我比你好点儿,我大伯对我是真好,比对他自己的孩子都好,只是我爹给我惹了一堆仇敌,不然我也不至于被我大伯关在贺州不许出门。”
“不啊,我师父、师兄、师姐对我都很好,谷外的镇上卖豆腐的婆婆怜惜我没爹没妈,对我也特别好,我幼时她还经常给我糖吃。”
“你有师姐?”封萩感兴趣地追问。
“对啊!”聂于桑点头。
“从没听你提起过,那你师姐在哪儿?”
“死了。”聂于桑轻飘飘说出这两个字,封萩却一下子不知所措,她一腔话咽下肚,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但最终也没有说。
聂于桑比她看得开,都是陈年旧事了,这么多年再伤心的事也会过去,就像他师父逝世那日,他以为天塌了,可如今也敢回想起那日情形,甚至深夜梦回时还能听到师父临终前与他说得那些话。
只可惜,哪怕师父临终前也没能再见上师兄一面。
聂于桑握了握却云,掌中感受到熟悉的,剑鞘上纹饰带来的凹凸不平的手感,他叹了口气,和封萩说:“我想去找我师兄。”
封萩看看他,忽的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想去就去呗,还有莫忧,你找师兄,他找哥哥,至于我……”
“我想找我爹。”
“你爹?”
“对啊,我爹死在五象山,我大伯说他是为了救江无涯才死的,但是江无涯是个大魔头,江湖人人得而诛之,所以我爹死了之后名声很不好,祖父更是厌恶他辱没了山庄,不许他葬入祖坟,我都不知道他的墓在哪儿。”封萩扯了扯嘴角,最后也只露得出苦笑。
她叹了口气,垂头盯着自己的手发呆,又有些无所谓地说:“所以啊,我跟我祖父关系不好,他更喜欢我堂哥,就是封霆云,你也听到了,青云榜第四的那个。”
“你去塞北就是想找你爹的墓?”聂于桑忽然想起来。
“嗯。”封萩点了点头,看看他又说:“其实我当初偷跑出来就是想去塞北,但是头回出门不认得路,走错了,还被我爹的仇敌追杀,这才遇到你。”
聂于桑也没多想,就说:“以后我带你去就是了。”
封萩一愣,“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