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融这才松泛下来,往椅背靠了靠:“所以你快收拾好了,把京里的事情也交代了,能早一日就别晚一日,尽早启程,回苏州齐家禀明你族中长辈,给徐家准备好聘礼,咱们亲自带着回京,我再请了人门去下聘,过六礼,定下吉日,早日成婚。”
他这安排的……
齐明远哭笑不得:“您倒这样急。”
蒋融张口啐了他一口:“你当徐家的闺女这么好娶回来的呢?什么叫我这样急,那是你未来的媳妇儿,你不急?”
他心里,其实也是急的。
只是想起齐家,想起齐明遇——
齐明远眉心微拢,先前的喜悦,也从面渐次褪去了。
蒋融看在眼里,心下咯噔一声:“怎么?不成?”
他深吸口气:“我家里的情况,您也知道,我只怕,回了家去,也没这么顺利……”
“这你就别管了,有我陪你一起,你还怕不成?”
倒不是怕不怕的事儿。
他从来不怕齐明遇,现在长大了,就更不会怕。
可夫子年纪大了,这又是齐家宅们里的事,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夫子贸然出面插手……
齐家固然不敢拂了夫子的面儿,有夫子出面,他要多少聘礼,也要得出,可只怕齐明遇转头就败坏夫子名声,那岂不是受他拖累吗?
齐明远半天不说话,蒋融盯着他看了好久,隐约也看出些门道来,点了点桌子:“怕我跟着你受累一场,齐家人还要背地里说三道四,败坏我的名声?你想着,我这一世清誉,到老了,却要因为你受损,你于心不安?”
他问完了,齐明远抬眼看过去,半晌嗯了声:“我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不然……不然我自己回去吧。”
“胡说!”蒋融虎着脸瞪他,扬声斥了一句。
齐明远心下无奈:“您这……”
“我告诉你,也别打量着我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那高门大户里,争夺家产的事儿,我虽没见过,却听说过。你那个大哥,他要是个好的,也不至于自幼苛待你。”
蒋融深吸口气,略缓了缓:“徐天德既然松了口,你此去苏州,要是在家里绊住脚,回不来,或是带不回聘礼,叫他恼了你,今儿能松口,明儿也能悔口。
事关他姑娘终身,他可不管你那些,什么言而有信,他一概都不会理会。”
他又顿了一嗓子,也知道齐明远是一心为了他,稍缓了缓:“你也别怕,怎么就连累我的名声受损了?你是我的学生,你父母都不在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过问你的事,天经地义的。
何况这婚事本就是我为你保媒保来的,带你回家去要聘礼,齐家能说我什么?
便是他们说嘴吧,我这一身清白名声,难道是几个黄口小儿,红口白牙几句话,就能败坏了的?
那我也算是白活了这一辈子了。”
他是铁了心的,齐明远知道他的脾气,劝是劝不住了,且他说的也在理。
于是齐明远只说知道了,又再三谢过他,临了了,犹犹豫豫想说什么。
蒋融一看他那样,就猜想是和徐月如有关的。
平日里最坦荡的孩子,有什么说什么,何曾这样磨磨蹭蹭的。
是以便笑了:“这怎么如今说起月如,你还害羞?”
他是有心打趣的,齐明远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掩唇咳了两声:“这两日就要启程回苏州,等返京到徐家下聘,过了礼,就不要再见她,我有几句话想跟她说,夫子能帮帮我吗?”
蒋融便放声笑了起来:“这有什么难办的,等着吧,明儿我给你安排。”
徐天德是个狗脾气,如今婚事说定了,当着孩子的面儿,他怕是越发要拿乔,蒋融细想了想,儿女情长的事情,小孩子家有话说,再正常不过。
于是他也没多留,只又交代齐明远几句,想着齐明远素日里是个很会办事儿的人,也放心,便也就匆匆又走了。
他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齐明远把人送出府,看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心中一片感动,又觉得好玩儿得很。
德高望重的人,孩子一样,怎么不好玩?
但这也都是为了他。
他从小长这么大,在家里头都几乎没人关切过他,除了早已过世的叔公外,夫子是头一个——夫子与他毫无血缘关联,却真心疼爱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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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蒋融果真就到朝中去告假,他资历老,年纪本来也大了,过不了两年,也就该致仕养老,所以素日里没有谁愿意拿捏他的,他就是三五个月不朝,也有人替他兜着说话。
至于徐月如那头,被请出府的时候,其实有点儿莫名其妙。
蒋夫人是个很安分的人,蒋融在外头如何,她一概不管,这些年在京城,她其实很少主动宴请旁人,说白了,是不愿意搅和到这些人家里。
徐月如从软轿下来,被蒋家的婆子一路请进了府中去,又跟着一道往蒋夫人宴居室,等见了人,笑着请安见过礼,蒋夫人也笑,笑着叫她起,笑着叫她近前。
等人近了钱,蒋夫人拉了她小手:“我可有好些日子也不见你了,你这丫头没心肝儿,也不说来看我,还要我派人请你来。”
徐月如便挽着她胳膊撒娇:“我性子不安静,爱闹腾,这不是怕扰了您的清净吗?您要是不嫌我吵,我日日都来,保管一天也不落下的。”
蒋夫人被她哄的越发高兴:“你这张嘴也忒会说话,怪道叫人喜欢。”
她刻意咬重了喜欢二字,徐月如咦了声,倒没多问别的。
外头小丫头打了帘子进门来,掖着手前来回话:“夫人,齐公子来跟您请安了。”
徐月如才眼皮一跳,再去看蒋夫人,果然蒋夫人正噙着笑看她。
她一下子明白了,也闹的红了脸。
蒋夫人看在眼里,不拿这个打趣她,只叫丫头去把人领进来。
徐月如作势要走:“我到屏风后去躲一躲吧……”
“你躲什么?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人家就是为了你来的。”蒋夫人拉着人不叫她走,“她呀,跟老爷说,眼看就要回苏州,等回明家里,带了聘礼再回来,往后过了礼,就不好见面了,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这才央到我跟前儿来,你要往哪里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