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开口,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
“只是不方便与旁人说罢了。”
温远洲:“王爷此病,就是因为忧思过重,久久不能释怀,此番伤及头部,故而一并发作,以致心性大变,记忆颠覆。”
“若不能排解,怕是难以痊愈。”
说的好似很有理的样子。
何挽抬眸,没忍住开口劝了一句,“有什么不顺心的,王爷也无需一个人憋在心里……”
说完她就后了悔……她的劝在他那通常是没用的。
想来,她又是在这里自讨没趣儿了。
“本王还能有什么忧思?!”
那李佑鸿听到何挽这话,气得咬了咬牙。
“方寸之地,桩桩件件,还不都是全与你有关,偏你像个局外人,一边冷着我,还一边劝我宽心!”
“你若是肯与我说上几句软话,我自然乐得魂都丢了,便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忧思了!”
温远洲:“……”
满屋的奴仆:“……”
何挽急了,脸噌的一下红了起来,声音不免拔高了几分:“……你说什么胡话呢!给我、给我闭嘴!”
手里的茶盏一扔,她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一招手,道:“看完病就开方子,我身子不适,先回月满阁了。”
说完,领着几个月满阁的丫鬟就急匆匆地往外走。
而那一往情深、爱而不得的秦王殿下还在契而不舍,半撑起身子,极力眺望着何挽的背影,道:“挽挽!挽挽!你多理理我,我的病就能好!就当可怜可怜我,你别走不行么?”
何挽自然是没听他的,转眼间就溜地彻底没影了。
李佑鸿极其失落地跌回椅子上,哀愁地与温远洲对视,“你看……本王爱到骨子里的女人,这么不待见本王。她宁可本王疯死,也不愿与本王共处一室。”
温远洲:“……”
秦王与丞相府嫡小姐的爱恨情仇,金陵城中是传得沸沸扬扬。秦王这话反过来,似乎才是对的。
不过秦王的话自然轮不到他一介草民反驳。
温远洲拿起药箱,欠了欠身,道:“草民告退。”
秦王很是疲惫地摆了摆手,准了他离开。
*
□□中的月满阁,算是何挽的半个嫁妆。
这位置选得极好,每夜月光柔和之时,流光便会正正从窗户外透进来。阁中的窗框上镶满了白玉,与月色最是相称,佳人立于窗前,身披白霜,谪仙一样动人。
过去的一年中,她夜里常常站在窗前赏月,银钗素衣,美得好似画一般。不过秦王从来都没有看见过。
今日她对着窗口吹晚风,倒不是再想兜售自己的美色,而是真的心烦意燥,对月当愁了。
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放手,那秦王非得在这个当口疯了!还满口胡言乱语,狗屁不通地来撩拨她。
何挽如今也不过是刚出阁一年的二八少女,听到自己的心上人说那些混账话,不脸红心跳是假的,可这会子静下心来,细细回想,倒并不觉得欣喜。
她感觉秦王在说违心话。
李佑鸿今日的表现虽然癫狂,但瞧着却是极其自然,丝毫没有装疯卖傻的意味。但何挽总用种在看戏的感觉,饶是那戏台上的角儿演得出神入化,但她潜意识里知道那些嬉笑怒骂、离合悲欢都是假的。
她说不上自己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兴许是直觉,兴许是她倾慕秦王太久了,心中自然而然地把他捧得高风亮节,所以不能接受秦王作出那些疯癫无礼的举动。
因着这种感觉,她心里便更乱了,想了半天也理不清思绪,最后决定还是按原来的计划和离为好。
若是秦王只有疯了才能待见她,那也着实没有什么好高兴的。
过往那些痴念,在经了一年的冰霜雨打之后,消磨殆尽。
纵然是感情无法任由何挽控制,但理智上的她其实已经冷了心。
这么想着,阁外传来了通传的声音。
秦王来了。
秦王来了!
何挽心中一惊,下意识转身,正巧见着李佑鸿走过拐角,朝自己走来。
月色正浓,柔和地打磨着何挽精致的轮廓,她望过来的眼神怯生生的,带着一点惊慌失措,不过随即又皱起了眉毛,十分抵触来者似的向后退了一步。
被冷待惯了的猫见到人自保地炸毛一样。
奶凶奶凶的。
第一眼,李佑鸿竟是看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