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雀就是燕雀,会踢毽子,养蛐蛐,也不过是给人逗闷子的,上不得什么台面,也不用在意她了,”白贵妃起了身,华服从肩头滑落了几分,“你让人准备准备,去乘华寺看看那位。”
“娘娘,真要如此么?”绿柳停了手,似乎有些担忧。
“太医院那帮废物,这么多年了,本宫不知喝了多少药,还是未得皇子。乘华寺那位可以给他点恩惠,能为我所用最好,不能便由他去吧。”
“是,娘娘,奴婢明日一早就去安排。”绿柳低头应了一声,这事的轻重缓急她自然有数。
“皇上今夜还在文若皇后那儿么?”
绿柳迟疑了一下,看到了白贵妃眼中的落寞,终究没有开口。
“今夜,不必关窗了。”白贵妃透过朱红幔帐望着外面,雨打窗台,整个殿内就只剩下不绝的雨声了。
秋雨夜眠,扰人清梦。
沈琏屋内还点着灯,他卷起袖袍,认真地画着图纸。
糖豆就在旁边,一边啃着胡萝卜,一边用红眼睛看着他。
他左耳微动,斜眼看向窗外,却在见到来人时,手中的毛笔直直地落在宣纸上,将快要完成的图纸划出一道墨迹。
沈琏几乎是立马冲了出去,将沈延玉拉进了屋内,脱了外袍将她裹紧,才皱紧了眉头看着她。
窗外雷声大作,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冷得嘴唇都在发抖。
沈琏赶忙从衣柜中拿出了一套自己的衣袍递给了她:“你将衣服换了吧,会着凉的。”
说完他转身就要出去,却被一只手拉住了袖子。
“别走,好不好。”身后的声音有些嘶哑。
沈琏回过头时,她红着眼眶看着他,脸色苍白,眼中却是透着深深的害怕。
他刚想开口,就看见自己袖子上染了血。他急忙抬起她的手,果然她掌心血肉翻起。
沈琏的眼神透着危险,声音也冷了下来:“谁干的?”
沈延玉只是闭着眼摇了摇头,似乎想开口却说不出话。
沈琏敛着眼,压下了阴郁的情绪。他将药膏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为她缠着手上的伤口。
沈延玉看着他的侧脸,还有手心里传来的温度。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好冷。之前雨淋在身上,她无知无觉,可现在她真的觉得好冷。
她眨了眨眼,睫毛一颤,就落下泪来。
温热的泪滴到沈琏的手上,他抬起头,微张了唇,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沈延玉先是无声地落着泪,慢慢地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了起来。缠着纱布的手紧紧握着沈琏的袖子。
好像这样她就有了依托。
雨声淅沥,沈琏静静地站在她身旁,陪着她。
她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样活下去,有徐太医,有沈琏。她想留住这一切。
可她忘了,这才是她最大的妄想。
在这宫中,谁能留得住自己想要的?连皇上都做不到。可她偏偏生了那样的妄想,她以为她可以做的更好,她以为她能保得住身边所有的人。
可她做不到,她母妃如此,徐大人亦如此。甚至她连自己的命,都决定不了。
眼泪还在滑落,她不停地抽咽着,到最后几乎控制不住,一抽一停,整个人像是快呼吸不过来了。
沈琏有些慌了,他急忙伸出手抱住了她的头,迫使她将偏向一边。
“停下来,不可以哭了。”
她虽然止住了眼泪,呼吸还是一抽一停,根本控制不住了。
沈琏目光微动,也顾不得那么多,伸手将她的脑袋按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怀中的人还在抽搐,慢慢地,终于缓了下来。
沈琏还在帮她拍背,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沈琏,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怀中人像是在梦呓,声音轻缓得像晨间薄雾,只是抓着他袖袍的手紧了几分。
她保不住徐大人,她不知道如果沈琏也离开了,她会如何。
她真的很想一直这样走下去,她想救徐大人。
沈琏迟疑了一下,再开口却是不容置疑地坚定:“嗯。”
我永远不会离开,除非你不再需要我。
他的前襟都被泪水打湿,良久,沈延玉像是睡着了,呼吸慢慢均匀了下来。沈琏将她抱起放在了床榻上,为她捏了捏被角,吹灭了蜡烛,就转身出了门。
确定屋内人睡着了,他才冷冷地开口:
“去查一下,出了什么事。”
一道黑影从屋顶闪过,瞬间没了踪影。
沈琏望了望窗户,收回目光,靠着门板坐下,阖上了眼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