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周日的比赛结束之后，泽野顺利晋级全国大赛四百米跑；女子田径社有一半的人数晋级长跑，还有一些人进入一百米比赛。鹤田甚是得意，伸开右臂环上赤司的肩，笑道：“赤司会长，今年女子田径部的训练是不是颇有成效？”
“确实比去年的情况改善很多。”
“那么，学校不会再削减经费了吧？”
“我会去申请的。”
赤司看着田径部的女生们从赛场三三两两走出来。小田拖着泽野奔到两个男生面前，喊道：“怎么样，接下去是不是该由教练请客吃饭了？”
心情愉悦的鹤田未加思考爽快同意，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烤肉店走去。原本泽野不紧不慢地跟在赤司身后，突然间猛地被小田在腰后推了一把，惊叫一声趔趄着向前，被赤司稳稳扶住。
小田笑嘻嘻地朝羞愤回头的泽野笔划了一个“ok”的手势，看着泽野由她一推顺利与赤司并肩齐行，走路都欢快起来。
到达烤肉店时赤司绅士地撩起门帘请女生们先进去，等候在末端的泽野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抬脸与赤司对视一眼，抱歉地笑了笑转身进了店旁黑漆漆的小巷子。
接起电话放在耳边，仿佛就能嗅到手机那头飘过来的浓重酒味，泽野未开口便已经皱起了眉。
“喂，你在哪呢？整天浪在外面不回来干什么勾当？真是丢尽了泽野家的脸……”
“什么事？”
努力忍住气打断他仿佛会滔滔不绝讲下去的趋势，声音冰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妈把钱藏在哪里，我告诉你，你们母女俩狼狈为奸，早晚有一天……”
泽野狠狠地用大拇指戳下挂断键，抑制住了反胃得想把手机摔出去的冲动。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她有些担忧，冷静了一下又打通了母亲的电话，然而对方的声音与语气听起来毫无异常。
“怎么了，凌奈子，妈妈在上班呢。”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这几天还好吗。”
“挺好的，我在外面租了房子，就是之前和你说的那个地方。等放假了我来接你过去。”
“嗯。”
挂断之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在她搬出去之后的几天，母亲终于也无法忍受，从家里搬了出去，并且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但由于她的心软及其他种种原因，并未提及自己被家暴一事。虽然泽野始终不明白她为什么如今才做出这个选择，且因为她隐瞒事实只为了父亲不被判决一些罪而坐牢与她争吵了许多次，但至少看到了平静的家庭生活的曙光，于是最终仍是和母亲妥协。
赤司依旧等候在门口，对女生独自在黑暗的巷子里打电话略有担忧。看到泽野出来之后心下松了一口气，才同她一起进店。
烤肉时不少人注意到泽野忽然变得沉默，询问之后女生推脱是因为比赛太过疲累。不知是假装得太像还是众人正在兴致高昂处没有过多在意，连小田闻言也信以为真，一脸同情地拼命给泽野夹肉。
虽然赤司看出她的言不由衷，但也未询问。既然对方想要隐藏起来便没必要去进行多余的关心，只是暗暗给泽野挡了几次话锋跳到她身上的话题。
三天之后的傍晚，洛山高校的大门处出现一个半醉半醒胡子拉碴的挺着啤酒肚的男人，颇有礼貌地找人打听泽野凌奈子的所在处，在得到泽野的同班同学指往田径场的方向之后，未来得及道谢就直接疾步而去。
泽野丝毫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在暗然酝酿。目光所及的近处的天空堆积了厚重的云朵，像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温暖光辉的岛屿，金色的镶边让盯着看的人眼睛刺痛几乎流下泪水。
在鹤田正与她讨论全国大赛前的训练计划时，一片阴影投在了资料板上。泽野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泛着油光的脸，怔了怔，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径直向仓库走去。男人叫着她的名字紧跟其后，留下一脸迷茫不知发生了什么的鹤田。
“我已经把家里收拾好了，买了新的碗碟杯子，你快和你妈妈回来住吧。”
站在仓库门口，男人带着低眉顺眼的神情用柔和慈爱的语气开口道。泽野只是冷冷地站着，却又有些不知所措。她的确清晰地恨着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也厌恶着自己身上流着的和他相同的血液，自己脸上与他相似的地方。然而每每看到他恢复正常的神情，听到他用一个正常父亲的语气慈爱地和她讲话，看到他垂下的头与可怜的神情，心底只是泛涌起对他可悲的怜悯和羞耻。
会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里夹杂着时好时坏的正常生活的日子。在不吵架不动手时，他会极为宠爱泽野，仿佛是带着愧疚和讨好，塞给她零用钱，替她蒸煮她最喜欢的海鲜，让泽野以为自己是个正常的可以和父亲需索撒娇的小女儿。
于是不知该说什么。泽野只是替他感到悲哀和羞耻地站立着，沉默良久才艰涩开口，声音沙哑道：“不回来。”
男人仿佛未料到她的回答，急切恳求着。泽野甚至觉得自己产生了一点点的动摇，忽然之间有些明白了母亲选择隐瞒的原因，然而因此她反而更加坚定起来，不想步入母亲心软的后尘。
“我说过不可能回来的，我也不会告诉你我妈的住址。”
闻言，对方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思考措辞。
“你们想怎么样？”
泽野敏感地捕捉到了他态度里即将暴躁起来的前奏，缩了缩自己的身子。
“你们想怎么样？啊？非要把我逼死吗？你以为这样我就找不到你妈了？”
声音渐渐大起来，男人激动地用力挥着手臂怒吼：“我告诉你！我会天天来你学校找你！我要是不能好好过你就别想好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