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在北海道的最后一天，忽然遭遇了停电。

附近的供电厂出了故障，以旅馆为中心，延伸出去一千米的圆，一次小面积的三个小时的停电。正值白昼和夜晚交接之时，洛山的学生们纷纷跑了出去，逃脱出这个黑黢黢的圆形，去找外面有灯光的可供玩乐的地方。

下午时小田拉着泽野在外边逛了好几圈，一直到傍晚回到旅馆，倒头便睡了。两人醒来时周围一片漆黑，只剩下窗户外的月亮照耀在旅馆前的海面上，亮闪闪的粼光，深幽的一望无际，越远越深的蓝色。

小田耐不住寂寞，睡觉时又出了一身汗，把泽野从床上拖起来嚷着要去海里洗澡。泽野也出了一身汗，觉得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穿了泳衣，套上外套就和小田一起出去了。

旅馆的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月亮微弱的光芒照见一点石板路。小田端着的蜡烛没一会就被吹来的风刮灭了。北海道夏季的夜晚有凉意，掠过来的风带着八月还未完全落尽的栀子花的余香，甚至让人感到了寒意。

“话说，既然有蜡烛，为什么不去旅馆的温泉呢。晚上的海水很冷诶。”

泽野裹紧外套，有些后知后觉地跟在小田的身后，忽然反应过来。

“因为我很喜欢海嘛。可以先去游会泳然后再回来泡温泉啦。”

小田笑嘻嘻地，扭着腰快步走着，愈趋近海边愈欢快，最后直接牵着泽野奔跑进海水里，整个人都扑了过去。泽野被摔进水里，覆盖着自己的水好像还带着黄昏的余温，温温和和的。然而游得越远，水越冰冷。海水的气味咸湿，小田已经不见了踪影，留下月光下茫茫的海面。在呼唤了几声小田未果之后，泽野上了岸，听到不远处传来对方自娱自乐的笑声，只好随她去了。

在沙滩上看旅馆，一排的房子都是黑暗的，只靠一个月亮笼罩着朦朦胧胧的光。泽野没有戴眼镜，循着小田断断续续的笑声有些不知所措地走着，忽然撞到一个人，差点摔跤，慌忙之中抓住对方的衣服，站稳之后连忙道歉。

“抱歉抱歉，我看不清路。”

“泽野同学？”

抬头是熟悉的男生的轮廓，泽野眯起眼睛看清是赤司，月华下皎然的脸，穿着普通的衬衫和长裤，赤脚踩在沙子上。

“啊，赤司君，感冒好了吗？”

“已经痊愈了。”

男生轻轻地笑着，看到女生穿着简单的泳衣，头发湿漉漉的全部贴在脸上，陪她一起去找小田。

“谢谢你之前送来的粥。”

“没事。”

泽野心下微微一颤，又试探地问道：“小菜还可以吗？”

“汤豆腐很好吃。”

眼前忽然明亮起来。原来他发现了啊。泽野一下子雀跃起来，脚步轻快，踩在松软的沙子上，浑身都微微燥热。

赤司看到她的膝盖，顺口问道：“膝盖受伤了吗？”

“啊？”女生低头看了看自己，才意识到之前父亲来洛山找自己时膝盖的淤青还未好全，仍留有一点紫绿发黑的颜色，掩饰道：“之前不小心摔了一跤，双膝跪地了，哈哈哈哈哈。”

赤司淡淡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安静地走了几步才慢慢开口道：“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和我说也没有关系。”

闻言泽野抬眼望着他，男生一如既往，面容温和，神情清爽，刚说完的话已经飘散在空气里，看不出来有什么奇怪而不自然的地方。想起鹤田和赤司不浅的关系，泽野一时有些怀疑鹤田还是实浏是不是和他说了什么，否则她怎么也想不到赤司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于是泽野直直问出了口：“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只是觉得泽野同学好像有点烦恼。”

赤司轻笑着，并不停留视线在泽野身上，应着女生的步伐频率绅士地走着。遭到泽野的矢口否认后，赤司道：“那看来是我看错了，抱歉。”

只是想起上一次鹤田和泽野一起来等自己回家时那明显刻意拉下去挡住膝盖的裙摆，还有鹤田脸上的伤。后来在训练时偶地听实浏提起一句田径部有人打架的事，一想便知道是和他们俩有关。而鹤田一反常态对这件事闭口不提，倒是让他更加确定了这个想法。

赤司没料到自己竟然会生出这样的感觉，仿佛鹤田和泽野一起对自己隐瞒着什么。虽然只是一瞬而过的想法，但有些感情在暗中滋生着，等到自己察觉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慢慢受到了一点点影响。比如无意识地关注到的一些方面，听到一些有关的对话，于是脑海里显现出来的那个身影。

极其自然地，缓缓地，便出现了。

赤司淡定自若地注意着自己这些细微的变化。即便是还未恋爱过的他，因为有着非同大部分同龄人的成熟——就像当初看清桃井和青峰之间的感情一样，他依然能够跳脱出去，以旁观的身份来看待自己。

反而觉得有些意思。

回程的路上，泽野的脑子全被前一晚赤司的那句话占据了。

“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和我说也没有关系。”

好像是一种邀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