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豫王上疏,郡主一众,便以种种手段蒙蔽朝廷,迫得朝廷处处设防,牵制精力,陷于被动。皇城警备森严,接近内宫之人皆受严密排查,若目标果真是幼帝,岂能得手?再者,众人皆知,幼帝尚未亲政,我为尚书令,独揽朝纲。朝廷失了我,便失了主政之人。郡主当是认定,比起掳走幼帝,劫持我沈浔,方能真正使得朝纲大乱。郡主趁得此乱行事,自是更易图谋。”
赵瑗闻言,沉默须臾,忽的一阵大笑。笑声回荡在空寂旧屋,听来有些骇人。赵瑗笑罢,紧盯沈浔面庞,双目透着寒意:“沈令君才智过人,又生得这倾国之貌,难怪,那赵珚,如此心悦于你。”
沈浔闻言,娇躯一颤。她缓缓抬起双眸,强自镇定:“你,说什么?”
赵瑗见状,嗤笑一声:“我当沈令君无所不知,看来不然。你竟不知,那赵珚好女色,她最爱之人,便是你——沈令君。”
沈浔只觉脑中轰的一声,随即一阵晕眩,连着眼前视线都模糊起来。她素来冷静自持,被贼人所劫,困于此境都能沉着应对,却在听得赵瑗方才所言一瞬,整个身子都支撑不住。她心潮起伏,唇角轻颤,那句“赵珚好女色,她最爱之人,便是你沈令君”在脑海中久久盘旋,挥之不去……沈浔喃声自语:“岂会?……岂会?”
“事到如今,我不妨告诉你。赵珚,是我合谋北戎并密信孙尧所诛。我同北戎王室言,可助其除去赵珚,条件是,事成后须还我自由身,放我归溱国去。”
沈浔闻言,顿时忆起赵珚托孤模样,心下一疼,竟缓不过气。她垂下眸去,似是没了全身气力:“……为何,助纣为虐?”
“为何?”赵瑗挑起那丹凤眉眼,“因为,我恨她!我想,看着她死!”
“……先帝是你堂妹,何以,至此?”沈浔依旧垂眸,缓声轻言。
“别同我提堂姐妹!”赵瑗拂袖,怒声吼道,“我父与赵珚之父赵启,同为溱庄帝之子,就因赵启做了皇帝,那赵珚便可当那皇太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们父女二人高高在上,何曾念过血脉亲情?边境告急,那赵启竟假意将我封作公主,一纸诏书,令我远嫁北戎王族!赵启老儿既欲嫁公主,他亲女,嫡公主赵珚,何以不往??”
赵珚说着,发了狂一般,双目赤红,目光冷寒,“是以,自和亲那日起,我便发誓,定要报复!若不想任人鱼肉,便唯有让自己立于万人之上。我誓将赵珚从皇位拽下,将她的一切,夺走、毁灭!她的命,我会取,她的江山,我来夺。而她挚爱之人,沈令君你,我也,定将毁去!”
沈浔听着,面色痛苦地合上双眼,她已无力辩驳赵瑗所言,只在脑海中回想着她与赵珚曾经的过往,回想着赵珚那熟悉的笑颜……那句“赵珚最爱之人”似烙在了她心尖,震得她,久久无言。
看着沈令君难得的失态模样,赵瑗嘴角噙笑,俯身拾起沈浔滑落一旁的进贤冠,置于手中端详,口中对守在门外的孙尧喝到:“孙尧进来!”
孙尧进屋,拱手听命。
赵瑗将进贤冠丢于孙尧,道:“将此冠收好,再扯去她官袍,待我给那皇帝小儿写下交涉文书,你寻一木匣,将冠帽官袍连同我那文书一并放入,遣一稳妥之人将木匣秘密抛置于帝京尚书府衙署门前。我曾让父王上疏,道是新岁之时,要予那皇帝小儿贺岁之礼,这,便是堂姑母我,送的贺礼。”
“诺!”孙尧遵令,复又小声问道:“那,沈令君……当如何处置?”
赵瑗瞥了沈浔一眼,冷声道:“眼下,自是杀不得。但,若是让她在此舒坦度日,如何拿她和朝廷交涉?且将我从北戎带回的药丸赏了她。”
孙尧闻言,身形一颤,他自知“北戎带回的药丸”是何物……
孙尧步至沈浔跟前,眼见沈浔垂着头,花容失色,憔悴不堪,孙尧不由手头一滞……他毕竟在军中多年,少对柔弱女子下狠手……孙尧暗叹一声,对着沈浔道声“得罪”,继而伸出手去,使力扯去沈浔官袍。沈浔袖口被生生撕开,牵动手腕被绑处伤口,一阵钻心之痛袭来,沈浔口中“嘶”地一声,皱眉忍痛。晨间藏于袖中的锦囊,随着撕开的袖口掉落地面,沈浔闻得声响抬眼看去,见得锦囊,忆起晨时取梅子给幼帝甜嘴,竟没来由地一阵悲伤。正出神,忽的,唇间被塞入一丸状物什,未等沈浔反应过来,孙尧便已抬手使力,迫使她吞下。
沈浔只觉喉间一阵灼烧,未多时,这灼烧便已蔓延全身,浑身上下,顿时如被虫蚁噬咬般,疼痛难捱。沈浔疼得全身发颤,额间渗出层层冷汗,不多时便打湿了垂于面颊的发丝。她不欲在二贼子面前痛吟出声,却禁不住痛苦挣扎,被缚的双手,腕间沁出血来,瞬间染红了绳索。
赵瑗冷眼看着沈浔,似是饶有兴致:“北戎的噬心丸,令君好生享用。”随即挥袖,令孙尧随她出去。
饶是沈浔平日隐忍自持到极致,也终是熬不过这噬骨剧痛,待赵瑗、孙尧出了屋子,沈浔痛吟出声,浑身发抖,贝齿打颤,里衣已被汗水浸透。渐渐的,沈浔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面前似是出现了赵珚那久违的笑颜,沈浔口中轻唤了声:“珚……”,随即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