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月牙村,萧惜用内力化了雪水,两人互相将对方脸上的血迹和易容擦了,晏宁脸颊细嫩,那易容的药物刺激,已经红了一片,还微微有些肿。
晏宁自己并不知道,顶着这张脸随萧惜走了半天,傍晚在河边取水时才借着河面上的水冰看到,他不能置信,自己戳了戳自己脸,这可是……不易容都认不出来了。
萧惜看他半晌没动,走过来蹲在他身边,轻声问:“怎么了?”
晏宁回头看他,他没怎么变,还是素白的一张脸,夕阳下白得近乎透明,五官精雕细琢,漂亮的一如既往。
晏宁这才体会到什么才是无地自容,抑郁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惜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黑白分明的眸子一错不错,温温地望着晏宁。
晏宁一把捂住他的眼睛,闷声道:“我这么丑。”
萧惜温声道:“无事,过几日便好了。”
离开月牙村的时候晏宁情绪低落,他还抱着他哄了他半晌,是怎么做到对着这样一张脸面不改色的?
晏宁道:“你闭眼。”
萧惜乖顺地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划过晏宁掌心。
晏宁道:“不许偷看。”
萧惜点点头,柔声道:“嗯。”
睫毛随着他的动作勾着晏宁的手,微微有些痒意。
晏宁从包裹中将幂篱翻出来,扣在自己脸上,才闷闷不乐道:“好了。”
他们没有走官道,遇不到人,早便将幂篱收了起来。
萧惜一睁眼,便看到一片黑纱怼在他眼前,晏宁一双大眼睛隔着黑纱幽幽地望着他,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鲜少露出这样的表情,狭长的眼睛瞪大了一些,不似平时那般稳重。
晏宁却没有空嘲笑他,自顾自摆弄了一番,确定萧惜看不到他的脸才道:“走吧。”
晚上休息的时候晏宁也说什么都不肯摘下幂篱,萧惜只得给他裁了个面纱,让他自己包着脸。
晏宁将幂篱摘了,背对着萧惜将脸包了,才肯转过身来。
夜里寒凉,往日里他都要抱着萧惜一起,就算不做些什么,也要亲一亲才肯睡,今日却没有,自已随意在地上躺了,也不管萧惜,闭上眼睛道:“晚安。”
萧惜只得自己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轻轻拉他的手道:“真的没什么。”
晏宁睁开眼睛道:“你喜欢这张丑脸?”
萧惜意识到这个是个要命的问题,寒毛倒竖,如临大敌。
他拙于唇舌,正襟危坐地想了半晌,还未想出来如何回答才能让晏宁不生气。
倒是晏宁“噗”的一声笑出来,抱着他滚到一起,道:“有这么为难吗?”
萧惜慢慢道:“你喜欢我什么?”
晏宁自然道:“喜欢你好看啊。”
萧惜道:“要是今天脸肿了的是我呢?”
晏宁道:“那我也一样喜欢你啊。”
这算什么事啊。
萧惜道:“要是我一直那么丑呢?”
“你还会喜欢我吗?”
他早便发现了,晏宁就是喜欢好看的人和物事,能让他另眼相待的人和事,窈娘、柳无双、却娘、明潭公主、陇上少女,甚至于宗徐、谢暖、阿殊、陆学,不论男女老少,无一例外都是体面且好看的。
更别提春花夏风秋月冬雪了,只要是美好精致的物事,都能分得他一二注意。
不想还好,一想到此处心里的小火苗便噼里啪啦地烧。
若不是这张脸,恐怕晏宁多看他一眼都不肯。
晏宁被他问得怔愣住了,扯着他的脸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怎么这样爱计较呢?”
现在轮到萧惜幽幽地看着晏宁了。
晏宁招架不住他这样幽怨的目光,隔着面纱低头在他脸颊上一吻,低声道:“你放心好了,就算你以后毁容了,不好看了,我也一样喜欢你。”
他停了一停,又道:“你在我心中最好看,谁也比不过。”
恃宠才有资格骄,他的少年终于肯从自己坚硬的壳里怯怯地探出头来,他恨不得他将他十九年来积攒的任性和娇气都一并掏出来,用自己所有的温柔和爱意去安抚。
更何况,他永远会记得他最好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