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夜间便宿在渭水北的北留镇上,一进了房间晏宁便挂在萧惜身上,萧惜道:“我没生气。”
晏宁道:“我知道啊,想抱抱你不成么。”
萧惜给他倒了一杯水道:“我没那么小气。”
晏宁道:“我小气,轻烟姑娘喜欢你。”
萧惜失笑道:“别冤枉人家姑娘。”
晏宁道:“没有冤枉,人家看你的眼神我自己照镜子也瞧得见。”
萧惜叹了一口气道:“汉家女子不是最重名节?这样讲不好罢。”
晏宁道:“无妨,你没听到么,她们出身乐籍。”
他倒是没有看不起她们的意思,反而觉得她们无所拘束,结交起来也不扭捏。
捏着萧惜的脸颊道:“你也应该多与她们说说话,难得遇到话语投机的同龄人。”
顿了顿又道:“还比我会唱曲儿。”
萧惜对听曲没那么执着,好奇也只不过晏宁曾唱给他听,随口应道:“嗯。”
萧惜又道:“她们出门了。”
晏宁道:“她们楼内肯定有自己的联络之法,我们暂时同行,不必过分关注人家女孩子房内。”
萧惜道:“嗯。”
晏宁忍了又忍,还是问道:“她们讲了什么没?”
萧惜失笑,将晏宁压在榻上吻了吻,道:“没有,她们只是出去吃饭,还讨论说要不要叫上我们,但她们觉得你困了要休息,便出门了。”
晏宁确实有些困了,顺势倚到榻上,道:“我睡一会。”
晏宁迷迷糊糊地在榻上歪了一晌,萧惜坐在桌边随手翻着客栈中摆放的供客打发时间的闲书,晏宁眯着眼睛打量着他。
他不是个特别有好奇心的人,平日里投宿听一下壁也只是确认有没有危险,显而易见,他对岫云和轻烟太过关注了。
晏宁当然知道他不是看上了哪位姑娘,只能说是他对七伬楼,或者说是对长安谢氏,甚至是秦却娘,都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多一些关注。
他对他自己的身世,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浑不在意和无知无觉。
当年杀了大月可汗,还可以后知后觉想得通是替父亲报了仇,可再后来杀了莫斤,他心中愤怒的或许不仅仅是被利用。
若是说之前晏宁打听七伬楼只是对江湖事好奇而已,现在开始才是真正认真关心起此事来。
他曾请晏宵关注过却娘,现在看来,却娘经商,或许也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所讲的行万里路和囤积钱财。
第二日一早,岫云与轻烟便来催他们上路,晏宁忙不迭地起床洗漱,吃过了早饭便随她们动了身。
岫云笑道:“晏公子每日都起这么迟么。”
晏宁略有些尴尬道:“也没有很迟罢。”
岫云问:“我们姐妹正好想问,到了长安城,二位公子可有地方落脚么?”
晏宁立刻道:“没有。”
昨日他已想过,躲是躲不过的,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混进七伬楼探一探究竟,也省得那个口是心非的人暗中纠结。
那岫云掩口笑道:“我们姐妹有一个地方,正巧适合晏公子这般昼伏夜出的作息。”
晏宁又不是三岁小儿,立刻就听明白了她讲的那是个什么地方,然而他转念一想,花街柳巷鱼龙混杂,胡人混迹于市井也多聚在此地。
长安城不比别处,萧惜要入城不得不勘验文牒,住在客栈处处不便,藏身到风尘之地反而行事方便。
痛快应道:“我们兄弟正纠结此事,这便多谢二位姑娘好意了。”
岫云笑道:“这倒不必谢我们,你们付得起银钱,住哪里不是住,我们也是给自家姐妹们招揽生意罢了,”
轻烟与他们相处一日,也不再那般拘谨,也凑趣道:“二位公子这样好看,我们曲里的姐妹还算是赚了呢。”
她们出身乐籍,讲话大胆,倒与鲜卑女子的豪爽差不离。
但听到此处,萧惜才大致明白他们将去之处,不禁微微蹙了一蹙眉。
晏宁向他眨一眨眼睛。
长安,金明门。
二十七年前,清和公主从这里出嫁。
晏宁抬头去看萧惜神色,他仰头望着远处的城门,神色沉静,波澜不惊。
拓拔占据长安之后拆毁了长安大半城墙,先帝入城时哭于大景谢氏宗庙,诏发全城收集旧城砖于旧址再筑,先帝为示忠敏,长安城墙形制与旧时无异。
斜阳惨淡,故宫离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