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心里难受,主动道:“蒋将军怎么会在此处?”
蒋慎冷哼道:“怎么,晏二公子怕我管不住你?”
晏宁被他噎了一下,知道他在气头上,一时半刻缓不过来,便也不再争辩。
过了半晌,蒋慎道:“我们这些吃官家饭的,不过都是听官家差遣罢了。”
他语气冷硬,示好也不似示好。
晏宁眼眶一热,刚要出言询问他父亲的事,蒋慎却斥道:“食不言。”
晏宁便将话咽了回去,默默用饭。
吃过中饭蒋慎便要走,晏宁道:“我能去看看那怀永的尸首么?”
蒋慎一顿道:“你对查案有兴趣?”
他想的却是另一方面。
自从见了晏宁,他一上午都在想着晏宁今后的出路。
晏启亡故,他自觉要担当得起教养之职。若是从前,他是武将世家出身,自然是放到军中历练为好,他们这些旧交也能照看一二。但现在世道不稳,建功立业虽然是更容易,但也更是危险。人都是自私的,蒋慎也不能免俗,更何况晏宵已经参了军,晏宁对征战沙场也并不感兴趣,这个年纪再回去读书也有些太迟了,但若是他喜欢庶务,倒是可以叫晏宵给他求个恩典,捐个同知之类,若是留在京洛最好,留不下也可以挑个安全又富庶的地方外放,不失为一条出路。
他武艺高强,半辈子都活在边关,向来不喜欢这些朝堂之上勾心斗角弯弯绕绕的心思,今日里却为晏宁想了个通透。
晏宁既然都已经住到长安府衙了,自然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感兴趣也要硬着头皮感兴趣,道:“是。”
他其实并没见过怀永,但萧惜却是认得他的,且他们从成贤镇来,两个案子都与榴花宫印有关联。
蒋慎缓了声气道:“我去同他们讲,审案勘验你都可以去看。”
夜间雪衣阁派了人来送晏宁的行李,那长随给晏宁配的小厮名叫小棋,是个极伶俐的,见蒋慎不在,便偷偷来与晏宁道:“雪衣阁有送行李来,晏公子要见见么?”
晏宁快步走到门口,却是个从没见过的陌生面孔,道是雪衣阁新请的伙计,也没带什么话来,不禁有些失落。
不过是一些随身的衣物和他的剑,晏宁也没有心思去看,令小棋替他收着了,便回到房中靠到榻上发呆。
昨夜还是雪衣阁温柔乡中温香软玉在怀,今日就宿在长安府衙冷硬的官廨里独守空房了。
萧惜除了腰软一些,其他的离软玉温香差得远了,但在晏宁心中却旖旎过之。
他倚在榻上正胡思乱想,突然听得窗子“啪嗒”一声。
他迟疑一阵,立刻从榻上跃起,一推开窗,萧惜便柔若无骨般滑了进来。
软玉温香还真的来了,晏宁紧紧地抱了抱他,道:“有遇到巡守么?”
萧惜道:“没有。”
晏宁将窗子关了,又将他推坐在榻上,低声道:“对不住。”
萧惜揉了揉他泛红的脸颊道:“无妨。”
他的少年最重情义,若是今日当场与蒋慎闹翻,那才不会是他的晏宁。
晏宁低声道:“待我回了京洛,便上禀母亲,不会委屈了你。”
萧惜吻了吻他红肿的脸颊笑道:“不委屈。”
他哪里舍得他为难,反正他轻功好得很,哪里都拦不住他。
萧惜见晏宁情绪低落,便岔开话题道:“我今日又去了长乐坊,那边人家稀少,也未见孩童在附近玩耍。”
晏宁道:“那报官的孩童一定是被什么人引过去的。”
萧惜点点头。
晏宁道:“我今日去见了给怀永验尸的仵作,先生说怀永是被一剑致命。”
晏宁从萧惜怀中抬起头来,看着他道:“一把很细的薄剑。”
萧惜一顿。
晏宁道:“我没有同蒋将军提起你,你最好不要令他发现。”
蒋慎从前便不大喜欢萧惜,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萧惜暗中打探也更方便。
萧惜应道:“好。”
萧惜又道:“我今日与轻烟姑娘打听过,却娘子提过的赵汝谦是万年县一个小帮派伏虎堂的前堂主,如今的堂主是他的徒弟兼义子。”
晏宁早将这事忘记了,奇道:“伏虎堂?这名字可真难听。”
笑道:“还是七伬楼比较好听。”
赵堂主讲话粗鄙,哪里比得上真假七伬楼中的解语花们。
他这对比可是简单粗暴,全然不顾什么立场大局,只凭自己心意来。
萧惜一笑胸口便跟着震动。晏宁这一天里经历大起大落,早便支持不住,又回到了熟悉的怀抱,不多时便沉入了梦乡。
第二日一早却是一个人在榻上醒来,他下意识唤了一声:“阿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