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蒋慎回来与晏宁道:“我要出城几日,你在府中好生呆着,若是被我知道你再去了平康坊这种地方,我代晏伯秋打断你的腿。”
蒋慎似是公务繁忙,平日里回到长安府衙大多是在戌时以后,也并不在府内用饭,可知他前几日确是专程来陪晏宁的。
晏宁心道,萧惜又不在城里,他出门做什么。便诚意应了,转而想到萧惜也刚刚出城去了成贤镇,蒋慎该不会去围剿他罢,不禁出言询问道:“蒋将军去哪里?”
蒋慎刚想骂他,又想如今正是带他熟悉庶务的时候,又硬邦邦道:“城外万年县有个小门派被灭门了,我去看看。”
晏宁好奇道:“什么小门派。”
蒋慎冷哼道:“叫什么伏虎堂,不知道的,听这名字还以为是匪徒呢。”
晏宁“啊”一声道:“伏虎堂?!”
蒋慎奇道:“怎么?听说过?”
晏宁想说随他一起去,又怕萧惜回来寻不到他,正纠结着,蒋慎已替他做了决定道:“随我去看看罢,怀永那案子一时也审不出来什么。”
这不安分的小少爷还是带在身边放心一些。
晏宁左思右想,写了一封信压在榻下面,又不放心,吩咐小棋他走了房内也要继续燃那防蛀香,这样萧惜就能知道他人未走,只是暂时出门而已。
一切收拾停当,晏宁便同蒋慎出了门,蒋慎并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同行的还有万年县的县令。
那县令是个矮胖子,有道是前世不修,知县附郭,这万年县令也是被磋磨的久了,讲话云里雾里,三句摸不到正题,蒋慎也只能耐着性子随他周旋。
晏宁骑着马跟在后面,实在是听不下去,转而想起自己心事来,蒋慎几次想给他与那万年县令搭话都被他无视了,便也不再管他。
他将这几日与傅青查案所得以及伏虎堂一事写在了信中,不知萧惜何时能看到。
那万年县令与蒋慎互相恭维了一番之后,终于在蒋慎耐心耗尽之前讲到了伏虎堂的案子,晏宁也只得耐下性子去听。
原来这伏虎堂是城效黑虎岭的一个小帮派,平日里做些往来客商的生意,前堂主赵汝谦武功高强,还乐善好施,在长安本地也颇有声名,如今的堂主赵摄却是个拾前人牙慧的,这些年里不仅是生意越做越小,还因欺男霸女被官府处置了几次,与万年县的关系是越来越差了。
晏宁想了一下那赵摄的为人,和这万年县令倒是相配,可见是文人相轻。
晏宁不由自主地轻笑一声,蒋慎闻声回头瞪了他一眼。
晏宁一怔,熟悉他的人似乎都怕他会当面给人难堪,他自觉已经相当知礼,只是在心内吐槽罢了。
他略有些疑惑:自己在旁人眼里,真的就是这般任性妄为么?
终于到了那黑虎岭下,山路狭窄,马匹无法上山,他们只得将马与亲兵留在山下,步行向山中去。
那万年县令身材虚胖,走了几步路便气喘吁吁,蒋情不耐烦与他周旋,道:“我先带阿宁上山,诸位可徐行。”
那万年县令擦擦汗道:“蒋将军武艺高强,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自是拖了将军后腿的,将军自便,不必管我们。”
他说的恭维话总是讲不到点子上,啰啰嗦嗦听得人不舒爽,蒋慎随意应了,便向山中掠去。
晏宁紧跟其后,竟然也不落后。
蒋慎瞥了他一眼道:“轻功有进步。”
晏宁得意道:“剑法也进步了。”
蒋慎冷哼一声,夸了一句便上天了,可见这孩子不能夸。
晏宁却是真心想得到他的夸奖,道:“我还学了一点箭法,什么时候蒋将军有空,也指点我一二。”
从前怎样教都不肯学,现在还是知道主动讨教了,这一年看来也并没有白过,再任性的孩子终究还是长大了。
蒋慎心中五味杂陈,他从前期望晏宁能再懂事一些,晏启却总是说不着急,现在想来晏启也是喜欢他稚子心性,如今晏宁真的开始长大了,他铁石心肠,竟然觉出一丝酸楚来。
但他还是清清嗓子道:“现在没空教你,等你回了江宁,我请徽宁兵备道的旧交教你箭法。”
晏宁一怔:“回江宁?”
蒋慎道:“陛下已令太子南下平江城了,晏家也在南下的名单中,想必你母亲已经带着亲眷回到江宁了。”
他在军中,自然能得到军中的传报,早便留意过了,只是他甫一见面就打了晏宁,一直拉不下脸面来同他好好讲话。
晏宁追问道:“那我大哥呢?”
刚觉得他长大了又开始问傻话,蒋慎没好气道:“他是京畿道兵备副使,这不是还没迁都呢吗?!”
陛下令太子南下,摆明了是为了迁都探路,今天的京畿道还在洛阳,明天说不定就变成了平江城或江宁城,可是这话他是不愿讲出口的。
但一提到,便气不打一处来。
晏宁知道这脾气不是冲他发的,便继续问道:“那我姐姐和嫂嫂生了没?”
蒋慎沉默了片刻道:“这个我没问过。”
他向来克己奉公,对亲旧虽然关心,却做不出来军报夹带私信的事来。
但晏宵也算是他亲手带大,他也确是忧心,知道林眷情况必是不好。但他毕竟是外男,不好打探人家内眷之事,更不知如何同晏宁提起此事。
讲话间已经到了伏虎堂,晏宁才想起来他还未将却娘之事告知蒋慎,便将他如何遇到雪衣阁的姑娘,还有成贤镇月老祠一事,隐去了他与萧惜同行之事讲给了蒋慎。
蒋慎这才知道他或是误会了他住在雪衣阁之事,却拉不下脸面认错,冷哼道:“为何不早告知我?”
如果伏虎堂在长安县有过这样一桩事,完全可以交由长安府主审,他也不必忍受万年县那个死蠢的胖子了。
晏宁腹诽道,还不是你不肯好好讲话,哪里有机会讲给你听。
蒋慎揉揉眉头道:“又是榴花宫印又是雍王府,看来景谢也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