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巧儿摇摇头道:“俺还不知道哩。想必也不会亏了俺,便是亏了,也比之前赚得多。”
喜千金笑道:“竟是个知足的。”
梆子叔笑道:“知足好哩,知足好哩。”
李小大听到了,扬声道:“你们可别瞎想哩,俺娘说哩,忠都秀从今个起就是俺们的台柱哩。台柱子知道吧?兰亭瓦舍第一人,就跟那玉英秀似的,拿一半的演出钱哩。”
这话惊得梆子叔和喜千金拍大腿道:“俺哩娘哎,这厉害得很。一出场就是台柱子,厉害得很。这叫啥……”
梁巧儿不知怎的眼泪横流,却笑道:“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蓝采和不明白,懵逼地问道:“啥意思啊?”
李小大洋洋得意地道:“话说从前楚国有一只神鸟,住在高山之上,从来不叫。好些人都说这莫不是个傻鸟,突然有一天,它飞到了楚王宫,一鸣天下皆知。”
尽管这典故被李小大延伸了很多,可意思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喜千金也听明白了,抚掌道:“可不是就是神鸟哩,一飞冲天。”
梁巧儿抹了把眼泪道:“我就想能给俺爹看得起病,能叫俺娘天天吃肉。”
蓝采和闻言道:“俺也想天天吃肉。”
梁巧儿噗嗤笑道:“你要唱猴戏不能天天吃肉。猪八戒才能天天吃肉哩。你天天吃肉,吃胖了,只能演猪八戒。”
蓝采和有些纠结地道:“那俺,俺要演孙悟空。俺也要吃肉。”
看,人就是这么矛盾,什么都想要。
当年,她想要名声,丢了亲情。
如今为了亲情,不计较名声。
她知道该无怨无悔的,可心里头还是不那么甘心。
和香莲秀戏班赶了两场庙会,见过他们戏班的人被人请去吃饭,不得不献媚,她心里也是知道的,有朝一日,为了生计,只怕她也会走上那一步吧。
贱业,辱的不是职业,而是操业者的自尊和脊梁。
最可怕的是从业者习以为常,以他人卑贱而卑贱自己。
梁巧儿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做到不去卑贱自己,却也不敢多想。
已经踏出了这一步,她便要继续走下去。
舞台这么大,又有什么可怕。
尤其,看到她娘倚门而立,迎着朝阳,满脸的焦虑,待看到她时,立时欣喜若狂的样子,叫她难过的心又得到了些许安慰。
她张嘴的第一句话,俗不可耐,说道:“娘,我挣钱了,叫你天天吃肉。”
她娘却抱着她,嚎啕大哭道:“我的儿哩。”
香莲秀闻声出门,瞧见了,笑道:“你的儿如今名冠京城,大喜事哩,你哭啥?”
她娘抹着眼泪道:“俺高兴哩。”
梁巧儿哭得不能自已,若是养了她近三十年的母上大人见到了今日的她,不知是否也会哭成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