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末接过秦方未说完的话。
她转身,估摸着小树手中的药该是冷得正好了,端起来便一饮而尽。
她是不怕苦味儿的,见过那么多的死人,她连死亡都是不畏惧的。
那些死去的尸体,在她眼中是黑色的花瓣,被人折断弃在泥地之上,是为不详。
在白末眼中,尸体和活人都是彩色的,都是可以开口说话的,不过方式不同罢了。
活人的语言更加复杂,尸体的语言直接清晰。
但是眼前的尸体,让她有点困惑。
为什么要丢在秦府门口呢?
既然这样冻死是如此的大费周章,而把尸体丢在秦府门口除了吓一下秦方,还能有什么其他意义吗?
如果是为了搅坏秦方的名声,大可不必,原本也没有打算长住于此。
人命当真如此轻贱吗?
然而对于冷念光来说,人命,就是如草芥。
因为自己差一点儿就折在赤盏奚手上。
她在赤盏奚手中,吃尽了苦头。他用她稚嫩雪白的手臂试遍天下奇毒,又以毒攻毒把毒蝎子放在她身上,将她救了回来。而所谓的救回来,不过是半生不死地继续受着他施在自己身上的每一缕毒素,那些毒药洇进了她的血液,和她长成一体,她变得百毒不侵,变成他最惊艳的武器。
后来,赤盏奚又将她推进只有杀戮和嘶吼的绝望深渊,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迅速成长,苦练自己的武功。
小小的个子,却被强行灌进赤盏奚对权利最大的欲望。
毫无疑问,她是一件完美惊艳的武器。
但同时,她也是一壶极烈极浓的鸩酒。
当她知道自己是替另一个人承担着这一切,而那个人正无忧无虑地生活在温暖中时,她发了疯似地想要拖那个人也来品尝人间炼狱真正的味道。
为了这一切,她变得有些丧失心志了。
深夜,秦方熟睡之后,白末才打开自己一直捏在手心的纸团。
白日里查看尸体的时候,在那人的袖口里发现的。
虽然不确定为什么这人怎么知道有人会来查看尸体,还是藏在袖口里,万一没人发现怎么办,抑或只是借尸体传个信儿,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给自己的。
无论怎样,白末还是打开了那个纸团。
纸团上只有短短一行字:“欲救白觉,明日西市,红顶马车,独身前来。”
秦方翻了个身,轻声道:“末末,早些歇下吧,你再受不得风寒了。”
“嗯,这就来。”白末将纸条顺手扔进桌子旁的香炉中,但她没意识到,香炉之中并没有焚香。
吹灭蜡烛,白末向床榻走去。
走近还没脱鞋,就感觉到了一只手伸过来,单手揽过她的腰,将她放在了床的内侧。
“秦方,我的鞋。”
“怎么了?”
“我还没来得及脱鞋。”
说到这儿,白末突然开始发出铃铛般的笑声,一串串的小铃铛清脆作响。
秦方起身,摸黑替她把鞋脱了,然后抱着她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