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娘没了,她心如刀绞,这个世上,她一个亲人都没了。
那时地牢里很安静,她听见她娘喊了一声,说娘为了女儿什么都能做,纵然变成鬼魅又何妨。
她以为她娘只是在博太皇太后的同情,谁知牢婆子引她回到那间牢房的时候,她看见的,竟是狱卒们将她娘从白绫上放下来的一幕。
她哭了整整一夜,哭到她们打开牢门的时候,她忽然就不知该道什么是伤心了。
她心里的悲怆已经被仇恨取代,既然上天让她活着走出了地牢,她就要好好地活着,给她娘报仇,让那个贱婢死无葬身之地!
冬阳灼目,月慢抬起手遮挡阳光,等眼睛适应了才看向前面,看见太皇太后站在那儿,她便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月慢,跟哀家回宫吧,今后你就待在哀家身边,哀家会代你娘照顾你,给你找个好婆家。”
月慢用衣袖抹了抹眼睛,袖上不见泪痕,纵然她已经哭不出来了,但是戏总是要做足的。她得让太皇太后知道她在伤心,在难过。
她垂下手,就地跪了下去,嗓音喑哑:“娘娘,月慢罪该万死!”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移步过来,亲自俯身扶起她,“快起来,别再说什么罪不罪的话,哀家好不容易才让景王点头放你出来,你得珍惜如今的自由,今后就踏踏实实地过日子,知道吗?”
月慢哽咽着点了点头,“月慢今后一定好好服侍娘娘,不再奢望其他,只要娘娘不嫌弃月慢,月慢愿意一直陪着娘娘,永不嫁人。”
太皇太后替月慢理了理凌乱的头发,道:“你是个姑娘家,哪儿能不嫁人。”又叹,“这都是后话,走吧,咱们先回宫。”
“寒姑娘在哪儿?”月慢忽然问道。
太皇太后停下脚步,惑然看着月慢,“你找她做什么?”
“月慢想向寒姑娘赔罪,求得她的原谅,这次是我……是我娘一时糊涂,对不住她。”
“该说的话哀家已经同她说了,她若是不松口,景王怎肯放你出来,你用不着再多此一举。”
“是吗?”月慢轻声应道。她低着头,悄然勾起一抹冷笑。
她已是悔不当初,后悔从前心慈手软,让那贱婢扶摇直上,害得她家破人亡,如今那贱婢竟然还假惺惺地原谅了她?
是那贱婢点了头,王爷才肯放她出来?
那好,她会让那贱婢追悔莫及的!
太皇太后带着月慢到花厅里歇息,等着下人们安排回宫的行驾。
厅堂里安静,外面的庭院也十分静谧。
过了一阵,门外有了动静,月慢本以为是行驾已经备好,谁知她抬起眼,看见的竟是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人!
可惜的是,她刚从牢里出来,暂且杀不了此人,便不得不将仇恨深埋进心里,装出一副可怜又无辜的模样,怯怯地瞧着门口那位寒姑娘。外面的阳光正好,华盈寒站在花厅门口,站得端正。
在里面侍候的奴才们都不禁将二人做了个比较。同样是景王府的人,同样当过王爷身边的大丫头,里面这个坐在椅子上,面容憔悴,瘦弱的身板连衣裳都快撑不起来了,一双眼睛更是哭得肿成了核桃,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能入眼的地方。
外面那个,似是天生的琼脂玉貌,无需用多厚重的粉黛修饰,也用不着如何悉心打扮,仅靠着阳光的映衬就能让人眼前一亮。
碍于太皇太后在场,她们再是替谁惋惜也不敢吭声,只能暗自喟叹。
月慢的余光早就扫见了有人在摇头叹气,她不难猜到她们是在笑话她。虎落平阳被犬欺,大概就是如此罢……
她在心下冷笑了一声,没关系,只要太皇太后还肯护着她,她就还有翻身的一日!
月慢扶着椅子站起来,一改从前的傲慢乖张,装出一副心虚又柔弱的模样,朝着门口的人欠了一欠,“寒姑娘。”
月慢以如此卑微的模样向她行礼,华盈寒未免觉得有些讽刺。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月慢,还记得她刚来景王府的时候,这位月慢姑娘是何等地嚣张,将府里的丫头们欺压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只知唯月慢的命令是从,鞍前马后,靠着巴结她来换取轻松安稳的差事。
而月慢为了表示对主子的忠心,也为了引起姜屿的注意,夸大了姜屿敌视大周一说,在府里大肆抓捕夸赞大周的奴才,为此遭殃的远不止阿巧一个。
这是她来景王府的一年多里陆续听说的事,其实这些都算不上是她和月慢之间的仇恨,但是那些冲她来的阴谋诡计不是仇是什么?
华盈寒移步进去,走到厅堂里向太皇太后行了礼。
“你来这儿,是不是屿儿有什么事要交代?”
华盈寒摇了摇头,“回娘娘,王爷没有什么吩咐。”
“那你来是……”
华盈寒看向月慢,神色依旧平静。
但是月慢被她这一看,看得更加心虚。月慢垂下眼道:“寒姑娘,这次真是对不住,我娘她……她实在不该如此糊涂……”
话还没说完,月慢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月慢这一哭,太皇太后便皱起了眉头,轻拍了拍月慢的肩安慰月慢
柳掌仪到底是跟了太皇太后几十年的人,有错也有功,哪怕功不抵过,被太皇太后劝说以死谢罪,但是太皇太后定也不会忘了从前的那份主仆情谊,否则太皇太后何至于不忍,何至于选择放过月慢。
华盈寒知道,就算她抓着弑君一案不放也难以将月慢如何,没必要在此事上继续费力气。
一个宫女走到门前禀道:“娘娘,车马已经备好,请娘娘移驾。”
“去璃秋苑接上陛下和世子。”太皇太后吩咐完,又看向华盈寒,“好了,既然屿儿没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