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我的问题有些古怪,令当场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我从来都懂,强抢我的人,必定是相中我了。既然已经无法改变现状,提前关心未来枕边人的容貌,人之常情。
我不过是敢于言语,可笑她们是腐烂在肚子里。
久经江湖风霜洗礼的穆千秋面对我的问题也愣了半晌,揪着后颈的红绳小辫子不知所措,倒是不谙世事的青衣小哥哥显得颇为淡定。
“眈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阿雪正色道,扫了一眼穆千秋脸上跳脱的横肉,迅速躲进人群中,不见了踪迹。
阿雪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依稀回想起那日脑子抽风,非要和阿雪结拜金兰姐妹。她抿下一小口歃血为盟的酒,盯着杯子里漾开的涟漪,若有所思道:“如果将来有一天,到了生死关头,莫怪我狠心抛下你啊。在我们说同年同月同日死之前,其实我和琨哥哥先约定好要白头到老的。”
我愤然掷杯后,关门带上门栓,吹熄烛火,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骑在她身上暴捶她。
稍稍泄愤后,掌灯看她,她眼中泛着令人心疼的泪光,几近哭诉:“琨哥哥天性粗心大意,夜里踢被子总是着凉,照顾不好自己的,没我在他身边,他可怎么办……”
闻言,我蓦然有些悔意,停下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换成用脚踹。
反正我已经做好打算,假如相中我的是穆千秋,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以示清白。如果是青衣少年,亦不可掉以轻心,失了气节…我先假装置他三天三夜的气,然后再从了他,接受命运的安排。
最要命的是他们二人同时相中我,我身子偏单薄瘦弱,怕是不大受得住的。
然而,真正相中我的,却是另有其人。穆千秋二人也只是受他雇佣,替他做事的。我了然,若真是他们,不会按着画轴来寻人的。
穆千秋敬佩我的胆识,但他作为骨山的山贼头子,有着近乎严苛的职业操守。雇主的更多消息绝不能透露,只是小声告诉我,是位千金一掷的地方豪强,半个月前十七姨太小产死了,心里空虚难耐,要我去填补空缺。
听这意思,比穆千秋还不如,我四下望望,开始物色最合适的柱子。
“阿琴,只要小生还有口气,就绝不会让你……”宁淮安艰难撑起摇摇晃晃的身子,握着颤巍巍的拳头,却在对上青衣少年的长枪后急急改口,“今天天气蛮冷的哈。”
我压根没有对宁淮安抱有任何奢望。
“我要回房换身衣服,毕竟他家姨太新死,我换身素雅的衣服总是好的。”我面如死灰,没有丝毫的表情。
周围其他姐妹看我的眼神渐渐变色,尤其是红倌四个二,似乎在嘲笑我往日里自视清高立牌坊,最后还不是攀高枝去了。
我也懒得计较,回房换衣是为了看呆瓜最后一眼。
仔细想来,不禁喟叹,整个梦君楼,除了呆瓜,再没有值得我留念的。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无外乎生死离别。我们在茫茫人海相逢日短,未及深交,便不得不天各一方,今后夜里不能抱着他的腿入眠,我会哭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