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娘一听吴大头的话,心下愈发地不安起来,忙上前几步,连连追问。
吴家大哥就将潘旭是如何在巡街中间去方便,校尉队长是如何提醒潘旭,不要到张家胡同儿去,最后潘旭又是如何未归的.....一一的讲了与她听。
窈娘楞在当地,心下一片冰凉。
普天之下,谁不知道,张阁老的隔壁,住的正是今上最宠爱的妹妹,宝华公主?
窈娘又往前迈了一步,紧紧盯着吴大头,追问道:“吴大哥,你的意思是......我男人他,最后就是在公主府后面,那条小巷子里不见的?”
窈娘炽热的目光让吴大头觉得如芒在背,他只好提了袖子,暗暗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委婉劝道:“也不能说潘兄弟他不见了,也许......也许........”
吴大头自己都觉得,他这话说不下去了。
潘旭的性情人品,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就是来个美人儿倒在他面前,碍于家里悍妻,他都未必敢动什么歪心思,更何况这样夜不归宿?
不是自愿的失踪,那就只可能是......
公主的跋扈,世人皆知。
偏偏他就不见在公主府的后街,任是谁,都不免往坏处想........
心里想是一回事,嘴里说,又是另外一回事。
吴大头见窈娘一副失魂落魄,满面愁苦的表情,不由得安慰她:“你也别净往坏处想。没准是潘兄弟在那撒尿,得罪了公主府上的家丁,挨了他们一顿揍。说不得,这会子正鼻青脸肿的往家走呢!”
吴大头以为,自己说个笑话,多少能缓解一下自家院子上空沉重的气氛。不想这话正插到了窈娘的心窝里,只见她两眼一垂,竟落下泪来。
自己最怕的,还不是潘旭犯起一阵倔劲儿来,开罪了那些贵人......
是生是死,还不是公主的一句话。
吴家嫂子狠瞪了自己丈夫一眼,上前去搀了窈娘,吩咐春饼道:“快去厨房里提壶热水,给你潘大娘泡杯茶去!”
就要将窈娘往屋里引去。
不想窈娘一擦眼泪,紧攥了吴家嫂子的手,泪眼蒙蒙的恳求道:“嫂子,我要去找我家男人!可我们家润哥儿还在家里,我放不下心来,能不能劳烦你,先替我看会孩子?”
“可......”吴家嫂子瞧了瞧天色,为难道:“看孩子这倒没什么,只是现在已经到了宵禁时候,你如何出得去?”
已过宵禁,若无令牌,犯夜之人,无论男女尊卑,皆用重棒笞二十,以示警戒。
莫说二十,只消五下,就足以让窈娘这样,养在深闺内宅的小妇人皮开肉绽。
窈娘咬了咬唇,敛目苦笑道:“只要孩子他爹没事,就是挨它二十下子,也是值了!”
吴家嫂子见她满面毅然,知道劝她不得,只好叹气摇头,随着她往外走,要去她家接了润哥儿来。
行不几步,吴大头突然抱着春饼,从里间屋里追将上来,一边将春饼递给吴家嫂子抱着,一边道“弟妹你别急,我与你上街去寻我兄弟去!”又回头嘱咐妻子:“你就甭领侄子回来了,把咱们家锁好,带着春饼去潘家住一宿吧!”
窈娘不由在心底暗暗感激吴大哥的细心。
孩子离了父母,难免惊慌,所以吴大哥才让妻子去家里陪伴润哥儿。
吴家嫂子接过儿子,却没有动,站在台阶上,满面忧愁的问道:“这能行吗?你今天又不......”
吴家大哥忙严厉地瞪了妻子一眼,吴大嫂只好讪讪的闭了嘴。
窈娘见他们夫妻生隙,不免愧疚,可想到潘旭至今仍没有消息,尚且生死未卜,就说不出推辞的话来。
就让我自私一次吧......
窈娘领着吴家嫂子和春饼回了家。润哥儿早已醒了,正支着下颌,盯着床前的蜡烛出神。见娘亲回来,一溜烟的蹿了过来,攥着窈娘的衣角连声追问,她刚才干嘛去了,爹爹怎的还没回来。
窈娘忍耐了自己的焦急,抱了抱润哥儿,将刚才与吴家嫂子商量好的借口说与他听,一边嘱咐他,要跟春饼和睦相处,听吴大娘的管教。一边从箱子里取了块包头出来,戴在头上,匆匆出了门去。
吴大哥已经牵了两匹马,候在潘家大门口,此刻见窈娘从门内袅袅婷婷迈出来,才一拍脑门儿,悔道:“糟了!我怎么忘了,你不会骑马!”
窈娘望着两匹高头大马,也傻了眼。
吴大头暗暗思揣,是不是该把自家的驴牵来。
“吴大哥,你再等会我!”
正是吴大头犹豫的当口,窈娘已经提了裙子,跑进门去。
不一会,只见窈娘一副男子短衣装扮,袖口裤脚俱折了好几折,从门内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
一看就是潘旭的衣裳。
吴大头见了她的装扮,不禁暗暗皱眉。夜里纵马,已经是大过了,又穿得这样奇怪,只怕行不出本坊,就要被拦下。
可看窈娘一脸焦色,却也不好多说,只好帮她上了马,简单教了她如何催马,如何转向,如何勒缰,就自己翻身纵上马背,一手掌灯,一手持缰,往前行去。
果然,刚从史大人胡同转出来,他们两人就被一队上夜的京兆尹府衙役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