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多想此事，翻开行礼，整理了一下，柳如是送的判官笔最显眼，首先是一个拳头，拳头再握一支笔，全身铜铁打造，颇有重量，属于“奇兵”，他前世虽然练过，却不曾真正的杀过人……在明末可以发挥了，杨川用粗绳把判官笔系在后面腰带，这玩意能出其不意。

他天性喜欢旅游和冒险，不安分，加上从小有过阴暗的家庭经历，有一些社会经验，也养成了他的自立自强、冷血冷漠，明末的战乱，最适合不过了，想想他都期待起来杀人的滋味。

那个香囊则被他解下了，放进箱子，靠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漫天的星星在江南的天闪烁，杨川沉沉睡去。

……

“我记得南京有好多搞海贸的船只，黄巡抚不走海贸吗？”

“前任张巡抚的船没收过来，被他拿到南京了，走海外的船不好造，船不合格，时间选不对，谁敢去？不过么……海贸比私铸铜钱都赚，那才是几倍利润，海贸是百倍……”黄世功知道杨川是“海外归来”，半信半疑的，眼神闪烁：“你想走？你知道倭国那边的情况么？”

“知道一点，倭国不欢迎泰西来的船，但大明的船很受欢迎，不是我吹，我的书拿过去，他们也会高价购买……只是每年走的船数不一样。”杨川脑海一回忆，只是明末的走私海贸，即使崇祯末年千疮百孔，但是这几年，反而是明朝海贸船只最多的，崇祯十三四年，走日本的将近一百艘，回来又可以运日本转来的东西，两边赚。

除了南京，苏州、松江都有走私，山东那边好像没有。

“等我此次回去之后，再写信和你商量，我朝的运河风险更低，海贸要考虑方方面面，得有好多熟练的人手，大人才上任不久，还顾及不过来……看你，不都搞得家破人亡了么？”黄世功摸摸下巴，和杨川做朋友，真觉得舒心，很够意思，但他得看看杨川能走到哪一步，若在临清站不稳脚跟，他才不会合作。

漕船在山阳抛锚，此时早过了长江，已不是江南，属于江北，黄河就在北面不远，举目望去，茫茫一片江淮平原，两人谈笑风生地上岸找酒肆，未行几步，便有流民乞讨，两人视而不见地到酒肆吃喝一番。

出来时，讨饭的人仍旧不死心，带头的是一个头发散乱、身穿麻衣、脚踏草鞋的青年，约莫二十几，小眼睛炯炯有神，早恭候多时，两人刚出酒肆，他就在门槛外边跪了：“大爷缺不缺人？赏口饭吃就成……”

黄世功一手拿饼子，一手往嘴里喂，打了个饱嗝，而后把饼子往门外一丢，几个流民瞬间跑上来，疯狂地抢，那饼子沾满灰尘，青年却头一个抢到了一角，手忙脚乱地往嘴里塞，其余人互相谩骂厮打、争抢，黄世功哈哈大笑，觉得很有趣。

“快走，快走！”黄世功拍一下杨川，自己当先带人跑了。

杨川看到那青年身手，却留了下来，“你原先做什么的？”

“大爷！我原先是个灶户，两淮盐场煮盐的，各地闹灾荒，家里不够吃，借了高利贷，摧得紧，我煮盐的时候，违例藏了点，就被盐场乱棍打出来，家也破产了……小人六七岁就开始煮盐，祖祖辈辈都是灶户，体力好，也结实，大爷叫我干什么都成……”

青年放下破碗，两手分开额头上的脏乱头发，泪水、灰尘与污垢同时粘在一张年轻的脸上，“赏口饭吃就成……”

看他身手不错，年龄也符合当兵，灶户从早到晚都很辛苦，体力也可以，杨川点头道：“就你了，你跟着我。”

“我也会！”

“我也什么都能干……”

杨川走出门槛，那青年大喜，看这些人拦住了这位有钱的爷，他往怀里一摸，手一挥，顿时一片白色的粉末飞向他们。

在他们的破口大骂中，青年一拉杨川，脚下的草鞋飞奔。

等他们两人跳上甲板，漕船一起锚，风帆鼓动着离开了岸边，有几个乞丐一直追到河边，远远能听见哭声。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