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家伙,他居然被吓傻了吗?
有人十分怜悯地想着。
“蠢货们,你们该认真听我讲话的。”亚兰托笑了一阵,说道:“不过没关系,我原谅你们的无知和愚蠢。”
众人面面相觑,一名老者走上前,正要说什么,却见亚兰托伸打了个响指。
“啪!”
一声脆响。
观赏厅,陡然刮起了一阵冷风,寒意把众人将要出口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细细的雪花从房顶落了下来。
一个洁白的人影从雪走出,站在亚兰托的身后。
那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少女,长相精致得犹如玉雕一般,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下来。少女白衣白发,瞳孔隐约泛着青色,嘴唇带着一点点粉,十指纤纤,指甲像是透明的琉璃。
她赤着双脚,脚下是一片六角形的冰花,裙摆处仿佛有雪在落下。
当她出现的时候,房间里的温度霎时间就降低了十几度,许多人被冻得冒出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尤其是坐在亚兰托附近的几个人,呼吸时甚至能看到面前的一团团白雾。
这是人类?还是灵怪?
人们看着少女,因为她就站在亚兰托身后,两人关系不明,因此那些跃跃欲试的灵师一时之间也不敢出。
“伊孜,杀了我面前的敌人。”亚兰托吩咐道。
“是。”
少女声音很轻,她抬起头来,轻轻一挥
站在她面前的人下意识地趔趄后退,却发现什么也没发生。
“呼”
紧接着,观赏厅外面就刮起了一阵飓风,夹杂着大量的冰雪朝白马城的军队扑去。但首当其冲的,却是站在城墙上准备抵御敌人的瑟瓦肯士兵!
“啊啊啊啊”
惨叫声,十几个没有稳住身体的士兵被狂风裹挟着吹上了半空,身体在风雪翻滚着,眨眼间就无影无踪。
紧跟着,风雪席卷了已经将要爬上城墙的白马城士兵。那些高大的身影一声不吭,浑身僵硬地掉了下去。
冲在前面的猎狼忽然“呜呜”惨叫着,扭头夹着尾巴疯狂逃窜,却很快被风雪赶上,呼地一声就被带到了高空。
然后是白马城的士兵们。
他们迈着冲锋的步伐,一排排倒了下去,落地的时候,身体好像已经与冰雪融为了一体。
“轰!”
一声巨响,在白马城的军队后方响起,连观赏厅内的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仿佛有一轮太阳在雪地上升起!
赤红色的光球熊熊燃烧着,风雪陡然一滞,连地面的积雪都开始迅速融化。
被冻得僵硬的士兵也开始活动,竟然有一半的人都还活着,他们从地上爬起来,沉默地捡起自己的刀枪剑戟。众多士兵集结在那轮凭空出现的大日之下,不再被寒气侵扰。
伊孜:?
她歪了歪头,神态天真带着几分空无。少女身形一闪,就伴着风雪出现在城楼外面。她漂浮在空,长发乱舞,白色长裙也被风吹得四下飘摇,看上去十分单薄。
少女一挥,又有无数的冰剑在空形成,嗖嗖嗖地射向白马城众人,顿时一片惨叫声响起。
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大地。
那支军队,十几名灵师跃众杀出,与少女伊孜缠斗在一起,却被那看似单薄的女孩死死地压制了。狂风呼啸、大雪纷飞、冰剑如雨,若非那轮红日始终庇护着白马城众人,所有的士兵可能都会被寒气冻死!
“啊!”
观赏厅的人群当,有人发出短促的一声惊呼。
“刚才表演的,难道就是……”
“不……你应该说,用冰墙把我们困在这里的,并不是白马城的人,而是……”
许多目光悄悄地看向坐在上首、神态悠闲的亚兰托。
他们心,甚至都来不及愤怒,也不敢愤怒,只有满满的畏惧和困惑。
城主他……为什么要这样……
“五、五哥。”亚宁雅抬起头,目光闪动地看着亚兰托。
她虽然年幼,却也是个冰雪聪明的孩子。在看到少女伊孜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很多。
“您、您是城主呀!身为城主,应该要保护大家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城主?保护?”亚兰托嗤笑道,瞥了一眼襄马后,又对亚宁雅道:“你受某个人的影响太多了!我早告诉过你不要去找那些不不四的人玩。”
“五哥……”亚宁雅惊愕地看着他。
在过去,他们兄弟姐妹跟襄马走得最近的人就是亚兰托,对襄马最尊敬的人也是他,甚至在刚成为城主的那些日子里,还经常去找襄马请教,往往一聊就能聊到深夜。
什么时候,襄马大哥在他口……变成了不不四的人?
她下意识地想去看看旁边襄马的表情,却又不敢转过头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烧起来。
“至于这些家伙嘛……我特地邀请他们来看表演,表演还没有结束,怎么能提前离开?他们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城主放在眼里?”亚兰托的目光扫过那些在拥挤受伤、死亡的人,声音很冷,“我早就说过不必恐惧,不必逃跑,他们非要跑,我有什么办法?”
“谁让他们不肯听我的话?”他说着,想到之前的尴尬处境,神色更冷。
“就……就为了这个?那么多的、那么多的人死了……”亚宁雅颤抖着说,看着自己兄长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小妹!”亚沐罗莎忽然冷声道:“别说了!”
她的掌用力地抓住亚宁雅的肩膀,似乎都要把她的肩膀捏青了,但语气依然是温和的。
亚宁雅脸上流露出几分痛楚,随后被亚沐罗莎用力地按进了怀里。
亚兰托扫了她一眼,又看着亚宁雅微笑道:“亚宁雅,小妹,你最好对我尊敬一些,听话一些,好吗?作为兄长,我可以容忍你一两次的冒犯,但我的忍耐很有限,听懂了吗?”
亚宁雅目露恐惧,哆嗦着点点头。
她看到亚兰托虽然是微笑的表情,但目光却带着一种疯狂的、令人胆寒的东西,仿佛期待着她说出更多的话,然后一把拧断她的脖子。
于是她咬住嘴唇,忍住泪意,一句话也不再说,乖巧地依偎在亚沐罗莎身边。
亚沐罗莎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然后看着亚兰托,声音柔和地微笑道:“五弟……城主,其他两个厅……也跟这里一样吗?”
亚兰托收回盯着亚宁雅的目光,斜靠在椅背上,笑道:“不错,他们也被冰墙保护起来了。只要我不死,白马城的人就伤害不到他们。当然,暂时也没办法离开。所以不用担心,你的丈夫和孩子都没事。”
“那就好。”亚沐罗莎含笑说着,并顺拂了下裙摆,坐姿也放松了几分,仿佛已经完全放下心来。
亚沐罗莎早已经结婚,但她的丈夫早年因为犯了大错被贬职,因此没有资格坐在这个大厅里,连同亚沐罗莎的两个孩子因为受到他们父亲的连累,身份上要差一截,此刻都跟他们的父亲在一起。
亚兰托跟两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此他说的话很多人都听到了。即使没有听到的人,也都猜到了他的所作所为。
短暂的安静之后,好几个人站了起来。
“啊,原来城主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们,真是用心良苦啊!可恨我之前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居然还、还有所埋怨,真是罪该万死!多谢城主!多谢城主宽宏大量,不计较我等的小小冒犯!这等胸怀、这等仁慈……真的是……真的是前所未见啊!”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一脸激动地说着。说到最后,还感动的哭起来。
“是啊,原来这一切早在城主的预料当!城主目光如炬、远见卓识。跟城主比起来,我们这些人就像秋蝉一样浅薄无知,还用自以为是的傲慢来伪装自己,真是惭愧啊!”
“感谢城主一直在为我们着想!像城主这样忠厚、仁义的人太少了,能在您的麾下做事,我、我真的是太幸运了!”
出乎几人预料的事,这些最早站起来的人并不是在发泄怒气或者谴责亚兰托,而是一个比一个谄媚地开始歌功颂德,谀词如潮,把亚兰托狠毒自私的行为说的好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善举一般,只差跪下来磕几个头膜拜了。
此情此景,让不少人都目瞪口呆,就连亚兰托也十分惊讶。一些本来满腔愤怒、不甘、悲痛的人听到他们的话,都开始迷茫起来难道他们,真的误会了城主的用心?
但还有人是清醒的,没有人云亦云。有人守在尸体旁边,咬牙切齿地低声道:“可怜他们尸骨未寒,罪魁祸首居然就变成大家的恩人了!”
众人在对亚兰托交口称赞的时候,不免要扭曲事实,将他的罪过变成功绩。于是那些因为恐惧而逃跑、受伤、死去的人都变成了愚蠢、自私、懦弱、卑鄙无耻的存在,眼看他们就要在众人口变成千古罪人,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夸赞亚兰托的男人干脆伸着脖子冲容远喊道:“容先生,这种家伙差点儿害死大家,根本就不值得救!您还是把你的力量收回来吧!没必要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不要!”一个胖胖的妇人惊叫道:“我儿子、我儿子只是因为太害怕才逃跑的,他从小就胆子小他不是有意的!容先生,求您救救他吧!”
“什么?你居然还为他狡辩?你安的什么心?!”
“看看你居然教养出这种孩子来,很是可耻!”
“你的儿子道德败坏,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种人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要是是她我早就羞愧的自杀了!”
众人纷纷把毛头对准了妇人,她吓坏了,抱着胳膊蹲坐在地上,哭道:“对、对不起……对不起……求您救救他吧,他真的不是个坏孩子啊!”
“还不住口!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一个横眉怒目的老头走过来,挥起拐杖朝妇人打去!
唰!
剑光闪过!
拐杖断成了两半。
来不及收力的老头踉踉跄跄地跌倒,他惊愕地抬头,看见了狄克冰冷的脸,某些深藏的恐惧开始自内心深处觉醒。
“杀、杀神狄克!”老头颤抖着说,下意识地想要向在场他认为最强大的人求救:“城主大人……”
“闭嘴吧。”亚兰托奕奕然地从上层走下来,说道:“这个称呼从你的嘴里说出来,连我听着都觉得有些作呕。”
老头儿一脸委屈,刚想要辩解什么,但想到城主的吩咐,又立刻闭上了嘴巴。
亚兰托走到容远身边站定,然后说道:“这些人虽然愚蠢,但也罪不至死,你想救便救吧。该说的话,亚尔伯特应该都跟你说过了,我就问一句容远,你可愿意加入我的麾下?”
空气一时间似乎都寂静了。
匆匆走过来的帕特留斯刚想说什么,却忽然看到亚兰托背后的影子冒出了一只赤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畏惧于亚兰托背后隐藏的力量而选择臣服的人们羡慕嫉妒恨地看着容远,恨不得自己替他答应下来。
没有人觉得亚兰托封锁众人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让他们看一场表演,这是力量的展示,也是最后做出选择的会。站错了队伍的人……今天可能就不能活着走出去了!
许多人都有这样的觉悟。
有些暗投靠了其他几位殿下的人开始惴惴不安,刚才阿谀奉承的时候他们的声音最大声,但看到亚兰托走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他们也最为恐惧。
有人暗瞥着襄马和帕特留斯。
襄马可以说是亚兰托彻底掌控瑟瓦肯最大的障碍。而帕特留斯的威望比城主还要高,更何况他还是容远的老师,随时都拥有登高一呼从者云集的能力,这样的人,亚兰托怎么能放心他活着?
今天,别的人尚且都还有一线生,但这两个人……却肯定早就已经上了亚兰托的必杀名单了!
现在的问题,就只看容远怎么选择了!
如果他放弃帕特留斯,自然有无数的荣华富贵可期但如果他选择了与城主作对……谁胜谁负且不说,这两个人要是在这狭窄的大厅内战斗,其余人又如何能幸免?
所有的目光都集在容远的身上,等着他的回答。
亚兰托的影子里,又冒出了一只咕噜噜转的眼睛。这只眼睛是蓝色的,比刚才的那一只要小一些。这一次,它开始盯着容远。
容远想了想,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嗯?”亚兰托愣了一下,失笑:“是我在招揽你,你反倒考察起我来了?”
“不错。”
众人快要被容远的坦率和大胆给吓死了。
但他们预料将要暴怒的亚兰托却笑了,脾气似乎很好地问道:“看到了我的力量,你觉得还有问这种问题的必要吗?”
“当然有。”容远理所当然地道:“如果你只是因为生性残暴、冷血无情才安排了这一幕,那我今天就跟你不死不休。如果你是为了大权在握、统一世界这类无聊的理由,那我也同样没什么兴。但亚尔伯特说你的格局与众不同。所以我想先听一听,到底是怎样的不同。我会根据你的回答做出我的选择。”
“大胆!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城主纡尊降贵地亲自邀请你,你居然敢这么狂妄自大,不识好歹,真是该死!!我今天就……呃……啊啊”
一个瘦小的男人从旁边跳了出来,指着容远大骂。但没说两句声音就戛然而止,他双捂着喉咙,滚烫的鲜血从指缝冒出来!
男人用惊骇欲绝的眼神看着容远身后如同影子一样的狄克,玩玩没想到他居然就为了自己的一句话而拔剑杀人!
他怎么敢……怎么敢在城主面前……不,我、我不要死……救我救救我
这时男人想到,在场众人当,有一个人是完全有能力救他的。
他朝着容远伸出来,嘴唇翕动着,一股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容远却根本没有看他,而是看着亚兰托,坚持问道:“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跳出来质疑他对亚兰托不够尊敬的态度。
狄克无声地向所有人传达了一个问题你们畏惧亚兰托的力量而谄媚他,难道就不畏惧我吗?
“嘭!”
男人倒在地上,死不瞑目地瞪着几人的鞋子。
亚兰托也根本没有看他,而是对容远笑道:“目的么……既然你问起来了,那么说一说也无妨。如果你加入了我们,我本来也是要跟你说明的。”
他弹了弹指,影子里的眼睛咕噜转了一下,四面暗灰色的墙壁升了起来,将两人围在其。这一下众人虽然还能影影绰绰地看到几人的身影,却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也听不到几人的谈话。
帕特留斯一急,忙要过去,却被史迪威抓住了肩膀。
“别去。”史迪威道:“不要触怒他!城主的力量深不可测,就算是你我完好的时候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现在就看,容远的选择是什么了!”
帕特留斯担心道:“那孩子涉世未深,肯定不是亚兰托城主的对。如果他趁下,那可怎么办?”
“那你也毫无办法。”史迪威闷声道,同时心里也对“涉世未深”这个词产生了深深的疑惑。
那种力量、那种压迫力……你跟我说这叫涉世未深?你在逗我?
帕特留斯忽然想起一事,震惊地道:“你的伤……”
史迪威自从担任会长以后,就大伤小伤不断。帕特留斯还暗自嘲笑过他居然变成了一个病秧子。但现在想想……瑟瓦肯就这么大,史迪威已经是顶尖的灵师了,还有谁能天两头地打伤他?
史迪威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想:“没错,是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