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涟漪，弭棹厅。

危宿已近脱力。

以筑基期的修为去用灵识沟通无数洞虚期乃至大乘神魂碎片，若是正常人怕是早已神魂撕裂而亡，他却除去虚脱外并未有太大症状。

守阁人见他走得艰难，还试图搀他一搀，却被危宿轻轻避过。

祝玖一声不吭跟在他身后，盯着他的背影想，这个人现在年纪轻轻的，还真是要面子极了。都虚弱成这样，别人稍微扶上一扶又不会怎么样，偏偏他非要自己走。

哼，到头来受累的还不是自己。

弭棹厅“一枝清绝”牌匾下坐满了人。

除去家主祝朝夫之外，凡是还在祝家也未闭关的长老都全来了。左右两边还各站了两位戒律堂的人。戒律堂皆穿黑衣，背负荆棘，腰上别有刻着金色家法的漆黑长戒尺。

祝玖一看到戒律堂就怂，当即就乖乖跪在了一边。

危宿单膝跪在地上。他撑着地面的那只手明显极用力，指节都已发白。祝玖偷偷瞄他，却只见一滴汗珠啪嗒一声滴落在地板上。危宿垂着头，面色苍白，紧咬着牙关。

祝玖总觉得他只要稍稍卸去一丝力气，就会支撑不住的昏厥过去。

祝朝夫俯视着他，凛然问道：“关于今日擅闯藏书阁禁地，私自启动‘压星河’一事，你等有什么要说的？”

危宿哑声道：“是我之过。祝家主所言句句属实，我甘愿领罚。”

祝朝夫问：“你确实没有什么要说明的？”

危宿闭了闭眼，道：“未有。不……尚还有一事。祝小公子乃是跟随我才进入禁地，望家主不要太过责难于他。”

祝玖讶异极了，完全没有想到危宿竟然会为自己说话。他太过愕然，都忘了畏惧戒律堂，猛地转头看向危宿。危宿依旧低垂着头，垂下的发丝湿漉漉的，将他的表情完全遮掩。

祝朝夫又看向祝玖，问道：“祝玖，你呢？你有什么要说明的？”

祝玖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指尖，抬头大声道：“有！我确实是跟着破坏的禁制发现危宿闯入禁地的，但是我除了发现他闯进了九层之外，还发现他偷拿了我们家九层的一本秘籍！”

祝朝夫的脸色愈加凝重。他一拍座椅扶手，微微向前倾了些身子，目光炯炯地盯着祝玖，道：“祝玖，你得知道，偷拿秘籍要比擅进禁地严重得多，你勿妄言。”

祝玖说：“我到底乱说没乱说，你让守阁人去查一查九层的书少还是没少，不就清楚了吗？”

守阁人回来的很快。

在他们等待的这一小段时间内，祝玖一直在心中数秒。他已经不敢看危宿，余光所瞥见的滴落的汗珠越来越多，几乎在地板上积出一个小小的水洼。他亦能在寂静中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他的读秒声快的多。

守阁人回来后，向家主行了个礼，嘴唇微微煽动，是在用传音秘法之术向祝朝夫汇报着什么。

祝朝夫将目光移动到了危宿身上：“藏书阁确实丢了一本书。危宿，祝玖作证是说看见你拿的，你有话要辩驳么？”

危宿这次没有立刻回话。

他的意识已在昏沉之中。

旁人的问话和声音都宛如隔了很远才传达过来，听不清晰。躯体的疼痛已经不能唤醒精神了，就连疼痛都仿佛是隔着一层，颇有些缓钝的麻木不仁。

但好笑的是，他偏偏还能察觉到一旁祝小少爷看向他的眼神，同样未有恶意，一如既往的未有恶意，甚至还充满着担忧，就仿佛他确确实实是在担心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