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玖很紧张。他不顾掩饰地直直看向危宿，恨不得能够代替他回答。可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想要听见危宿快速认了下来，还是强撑着去做无谓的争辩。

祝朝夫目光锐利，再次发问：“危宿，你认不认罪？”

祝玖偷瞄见危宿另一只手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飞快的捏了个诀。

稍息后，他声音既低且哑的回答道：“……日昳未时，我自将《哀甲子初春诀》送还。”

他虽未承认偷书的罪过，但既然已经将藏书阁九层中消失的那本书书名报了，祝朝夫和其余人自然当他默认。

祝玖拿书栽赃陷害时，是随便顺了本最旁边的，自己都未往书封上瞄上一眼，更别提知晓这本书的名字了。他都不知道的事情，危宿更加不可能知晓。

只是危家一脉本就擅长推演卜筮，祝玖一猜就晓得，是方才危宿动了动手指算出来的。

算出了是什么书丢了有什么用。祝玖闷声想，你疲惫成这样，还真能把书抢来还了不成，还不是要本少爷神不知鬼不觉的配合你把书还回去。

倒是完完全全撇去嫁祸于人之事不多想了。

他见祝朝夫的模样似乎依然还有话要问，忙急急开口，耍小性子道：“爹，他都已经承认了，你还要问什么啊。再说他都说了一会儿就将书送还，到时候他送不回来再继续追究呗。你这么磨磨蹭蹭，莫不是不想罚他不成？”

祝朝夫斜着眼扫他一眼，虽没有理他，可明显将话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说，只是对戒律堂的人问：“按我族戒律，私入禁地，妄动秘宝，该当何罪？”——到底还是袒护了危宿几分，将“偷窃秘宝”降为了“妄动秘宝”。

戒律堂的人答道：“束境綑暂废修为，家法笞杖五十，于迷津渡禁闭一年。并依据后续情况判断是否加罚。”

祝朝夫颔首，对危宿道：“你非祝家人，不适合用我族家法。又念在你认罚态度良好，五十笞杖便省了吧。现在时候尚早，便暂去静室思过，明日卯时，戒律堂送他入迷津渡吧。”

静室是照涟漪湖泊阴面上漂着的一叶小舫，舫内无窗无桌无灯盏，祝玖少时一旦犯错，祝朝夫又舍不得打他，就常常把他往静室一丢，美名其曰让他自己思过。

其实待在里头的滋味并不好受，祝玖总觉得与其被关静室，还不如挨上一顿打。

危宿低垂着头，半晌后，才低低地道了声：“是。”

戒律堂的人要来搀扶他，危宿偏偏却在他们前来之前自个儿摇摇摆摆的站了起来。

他动作艰难地向祝朝夫等在座长老行了一礼，便转身向外走去。

祝玖担心他摔跤，就也爬了起来盯着他的背影瞧。但危宿走得很稳，步伐虽慢，但腰背却挺得很直。直到彻底消失在祝玖视线里，他都未停顿或者是回一下头。

祝朝夫道：“祝玖。”

祝玖慌忙回头。

“我让你站起来了吗？”

祝玖吐吐舌头：“爹，但是我这都站起来了，您老人家总不能又喊我跪下去吧？更何况我也不是故意要进禁地的，我是看见禁制被破坏了，才跟上前去准备一探究竟的。更何况危宿也是我举报的啊，要不然以他那本事，你们也发现不了。您可不能罚我。”

祝朝夫瞪他：“胡闹！见了被破坏的禁制，你本应当第一时间找家中长辈，当即去叫守阁人。这是进禁地的是危宿，倘若不是危宿而是什么贼人，你这点修为能对付得了谁？不被挟为人质就不错了！”

祝玖见好就收，乖巧道：“我知错了。下次一定不这样。”

祝朝夫烦他烦得不行，就算两父子确实自祝玖闹着要退婚起就没再怎么说过话，现在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故摆了摆手，赶苍蝇一般地说：“快滚快滚。这次就先放过你，不罚了。”

祝玖当即麻溜地滚了。他出弭棹厅时还听见有长老急迫地发问：“家主，这事还得再问问。就那一个不过筑基期的小子，如何破得了分神期的前长老留下的禁制？”

祝玖便故意延缓了些步伐，便听见他爹叹了一口气，答道：“是应再查。只是那小子神魂负载成这样，怕是连回答都难。我明日也会再去静室向危宿问话，岩扉、江昏，你们和戒律堂，守阁人再去勘察一下藏书阁的现场。只是这样一来，金阙楼那帮少年郎就不适合再去藏书阁了。殊为，一会儿议事完了后你随我一同去金阙楼向他们说明一下。还有什么疑虑，诸位长老一同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