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在厨房,为孩子准备了米汤。而老爷子,自见着了那孩子,便回了房间,翻来覆去,不知在找些什么。
沐宁去街上寻了个正儿八经的摇篮回来,供那小娃娃安睡,便于正堂坐诊去了。
正碰上前些日子得了咳疾的妇人回来复诊,身旁仍跟着那小狐狸。二人一进来,却先被一角的小娃娃吸引到了,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它,偏生那奶娃子极和时宜地嚷了一句“娘亲”,瞬间引来了母子二人惊异的目光。
“神医何时添了个小娃娃?”妇人惊问。
沐宁隔着帏帽扶了扶额,她不打算辩驳了,无论她怎么哄,那孩子好似只会“娘亲”两个字一般,油盐不进,固执的恨。
“昨日新添的。”沐宁道。
妇人干笑了两声:“那便恭贺神医了。”
“好说,好说。”
两个时辰后,正街集市上。
“诶,你听说了吗?南巷的那位神医都有小娃娃了。”
“看身形,那神医挺年轻的啊。”
“传说啊,是未婚先孕呢!”
“不知那神医是何方人氏?民风如此开放……”
“嘿嘿,我猜啊,不是青丘,便是涂山……”
“青丘怎么了?我也是青丘的,我们青丘女儿向来敢爱敢恨,不拘小节,你瞧不起啊?”
“……”
元氏刚出门,便听到了这许多风言风语,不禁皱了皱眉,快步逃离了这是非之地,暗暗骂道:“一群闲的没事儿的市井小民。”
采买完毕,回到医馆,沐宁正为小家伙诊脉,手边还记了一串药单子,见元氏灰头土脸地走了进来,便有些纳闷。”
“外面流言都嚷翻天了,姑娘也不管管。”元氏放下菜篓子,向她抱怨。
沐宁看了看摇篮里的小家伙,长长叹了口气:“我这儿人来人往的,免不了有人说嘴,婆婆不必介意。”
元氏亦叹了口气:“就怕这话传到大殿下耳朵里,会误会姑娘。”
沐宁闻言先是一愣,复又轻声笑道:“无碍,若是再有人问,便说,这孩子是大殿下的私生子,托我代为抚养。”
元氏浅笑,自顾自地去忙了。
写完一纸初步的药方,却见元氏追着老爷子到了正堂来。老爷子手中还捧了一堆小娃娃的衣服,却大多是金色的。
眼睁睁看着老爷子把一堆衣服堆到了摇篮里,元氏急忙将它们都夺了回来。
沐宁笑问:“前辈哪来这么多小娃娃的衣服啊?”
老爷子张牙舞爪地去夺元氏手中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给沐宁看:“云儿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些,还有这个,都是给他备的。”
老爷子兴高采烈地比划着,许是又错乱了。沐宁却住了笔,浓墨沁到笔尖,滴到了白净的纸上。她默默地将那纸收到了一旁,取了长新的过来,并不作声。
“哦,对了,还有小鞋,小小的,小的,略大的,我都备了……”老爷子继续变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来。
沐宁垂眸,呆坐在桌前。元氏确是拿起了几件端详了一瞬,郁郁道:“可是……”
见元氏欲言又止的样子,沐宁抬头道:“婆婆莫怪,前辈心智受损,您有话不妨直说。”
元氏拿着小鞋子,叹了口气:“可是那实实在在是个女娃娃啊!”
老爷子愣住了,却又瞬间跺起脚来:“不可能,不可能,云儿明明生的是个男娃,是个男娃……”
沐宁看着他涨红的脸,突然有些想笑,站起身来,将孩子从摇篮中抱了出来,向老爷子挪了几步:“前辈可看清了,这是云儿的儿子吗?”
一对儿白瞳映入老爷子眼帘,老爷子瞬间暴跳如雷:“是那死凤凰干的!”
沐宁有些纳闷,这又从何说来?
只见老爷子在这屋里四处乱转,嘴里嚷道:“是那死凤凰干的!他们家重男轻女,见云儿生了个女娃,便剜了她的眼!”
沐宁顿了一下,手中一松,险些将小娃娃摔了,还好元氏及时接了过去。
“您莫要吓人了,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呀,这小娃娃是得了病。”元氏的额间冒出了冷汗,心道,果然是个疯的,贯说些疯言疯语。
沐宁冷哼了一声,有些失神地道:“是啊,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呢?”
小娃娃“嗷”地一声哭了起来,嘴里大嚷着“娘亲”,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惊吓。那哭声直打到沐宁的心里,搅得她神魂不宁。她摸了摸小娃娃的头,柔声哄道:“小妹妹莫哭,姐姐会将你医好的。”
随即,她再无心坐堂问诊,自顾自地出了门。如同没有魂一般,沐宁漫无目的地穿梭在街道,雪原,林间。
在龙族时,她晓得自己的身世,只是心有郁结,时而放不下罢了。如今,她却是小心翼翼地不去碰那被人戳得极深的伤口,因每每想到,便是深入骨髓的痛。
忽地,一阵阴风吹乱了沐宁的长发,吹翻了她的帏帽,一双蓝眼睛,瞬间警惕了起来。
只听“咻”的一声,一支箭矢划过,直奔沐宁的太阳穴。
沐宁仰身一避,箭身便直直射到了旁边的树上,却见那箭尖已满是血迹。她嗅了嗅,一股熟悉的气味,像是凤凰的血。
又是一瞬,三四支箭矢同时向沐宁射来。她将帏帽打了个旋,统统避了开,却有两支箭矢的箭尖相撞,顿时起了好大的火。
沐宁随即了然,凤凰之血与别不同,若是同类碰到,便是如烈火灼烧一般的。
她冷哼了一声,还真是看得起她:“尊驾有本事暗算,却没本事现身吗?”
瞬间,十几支箭射出,与此同时,林间钻出了无数道红色的身影,个个提着长剑,一齐向她射来。
沐宁弯了一边的嘴角,手提地上其中一支箭的箭尾,直直地向身旁的树射去,却只见那箭矢只箭尾轻碰了一下树干,便像是被弹开一般,向其中两个身着红衣之人射去。两人顿时如被烈火焚烧一般,烧成了灰烬。
那些人却对同伴身亡视若无睹,仍提着剑向沐宁刺来,却着实逼着她远离了那一片插满箭矢的雪地。
对方人数不少,沐宁无奈灵力不济,祭出了墨云剑,却瞬时失了术法,隐去了剑身周遭的仙气。若是以前,她的剑是不轻易出鞘的,墨云便也没这么大的杀意,但此时,剑灵似通主人心智一般,掩不住的煞气,一剑了结一个,形如鬼魅,绝不含糊。
正是酣畅淋漓之时,远处却来了一队兵,抢了墨云的风头。三下五除二,便将这一众红衣人制住了。
沐宁将帏帽戴了回去,将墨云收回墟鼎,为首的一个走上前来,对沐宁作了一揖:“沐姑娘。”
她认得那人,那是明哲亲随,名唤肖敬的,却不知为何他家主子走了,他却还在这儿。
“肖将军,好巧啊。”沐宁身上一身肃穆的杀气还未消退。
肖敬虽在军中数年,却不由地被着莫名的气势惊到了:“并非巧合,大殿下命属下看护好云城。
沐宁不可置否,走向他身后,看着那一众红衣刺客。
“不知姑娘打算如何处置?”肖敬顺者她的视线看去。
“捉人的是将军,护城的,也是将军,将军却要问我如何处置,这是何道理?”沐宁道。
“君上有令”肖敬顿了顿,像她行了一礼:“他走后,云城守备听从姑娘吩咐。”
沐宁转过身去,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轻轻开口:“放人。”
肖敬愣住,大声道:“沐姑娘,他们是凤族人!”
“我知道。”沐宁复又面对一众红衣人,向前走了几步,附身盯着其中一个的脸:“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若想杀我,让他亲自来,我随时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