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放都不记得自己给林如海说了多少好话,赔了多少个不是,才让林如海脸色稍霁。站在林家大门前,楚放长长出了口气,只觉得方才回到了楚老爷子盘问功课的青年时代,甚至比那还要艰难上三分。 毕竟面对他老子,他行得正站得直;可面对林如海,他理不直,自然气不壮。这一切全拜他那个好儿子所赐! “阿望,刚才那小贼你们在哪里追丢的?”楚放在小贼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恨恨地问道。 只当自家老爷与林大人同仇敌忾,楚望不疑有他,惭愧道:“回老爷,那小贼对这一带熟悉的很,我们只追了两条巷子就不见人影了。” 楚放咬着牙,哼道:“他敢在干这种事,自然熟悉的很!”说罢,双腿用力一夹马腹,飞快朝楚家而去。 “静之那小子呢,可在家?”楚放便把缰绳扔给小厮,便问门房上的人。 门子答道:“回老爷的话,二公子一刻钟前就已经回来了。” 楚放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他倒是跑得快!”抬脚便朝内院而去。楚夫人已经用过晚饭,正和丫头婆子们打叶子牌玩,见了楚放,道:“老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到戊时呢?”再见楚放面色微沉,楚夫人挥手让人都出去,上前替他绞了条热毛巾,道:“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在林大人家谈诗论文吗,我怎么瞧着老爷脸色不大对呢?” 楚放踢了靴子,盘腿坐在炕上,道:“你若知道了,怕是比我的脸色还难看呢?” 楚夫人听了大为惊奇,道:“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楚放喝了一口茶,对一旁的丫头道:“去请二公子过来一趟。”丫头忙去了。 楚夫人推了他一下,道:“你还没回答我呢,到底出了什么事?”想了想,试探道:“可是与静之有关?” 听了这话,楚放重重地放下杯子,气道:“你以前给我说,一提林家姑娘,静之就腼腆的很,我还真当他是个文雅端方之人,没想到我竟是小瞧了他。” 楚夫人点点头,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呀。静之自幼读书,京中谁不夸他是个君子?不过于这男女之事上,却是开窍晚了些。” “亏得他开窍晚,不然我的老脸早就没了。”楚放气道。 楚夫人听这话不像,拉着他的耳朵,气道:“问你原因又不说,竟在我面前耍威风,我看你胆子肥了,是吧,楚子修?” “夫人手下留情,”楚放忙从楚夫人手中救出自己的耳朵,讨好道:“我这也是被那混账东西气糊涂了。夫人你听我慢慢道来。”楚放拉着楚夫人坐在自己旁边,正准备说话。 门外丫头禀报道:“老爷,太太,二公子到了。” 楚放见帘子打开了半晌,却不见楚含章的身影,不由气道:“混账东西,还不进来,要老子去请你呢?” 楚含章瞪了门口的丫头一眼,这才慢吞吞地进了门,行礼道:“见过父亲母亲,不知这么晚了召儿子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楚放猛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道:“你还在我面前装傻呢?为什么事情叫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楚含章朝楚放笑了笑,不着痕迹地走到楚夫人身边,道:“父亲这话好没头脑。我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的,怎么知道是什么事情呢?” 楚放见他只和自己耍嘴皮子,气得胡子都翘起来,直言道:“又是红豆,又是骰子的,还需要我再说明白点吗?” 楚含章尴尬地笑了笑,依旧垂死挣扎,道:“父亲知道,儿子从来不玩骰子的,不过红豆糕倒是挺好吃的。” 楚放被他这无赖的样子险些呕出了一口老血,他朝四周喝道:“都出去,门口也不许有人。”屋内丫头见楚放罕有地发火了,都忙不迭地退出了屋子。 楚含章见了这阵仗,不安地朝楚夫人身后躲了躲。 楚夫人拍着他的手道:“静之做了什么事情,去和你父亲说个明白,再给你父亲认个错。” 看着楚放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楚含章咽了咽唾沫,期期艾艾喊道:“娘。” 楚夫人笑了笑,道:“去吧。” 楚含章垂着头,慢慢磨蹭到楚放的面前,跪下道:“父亲,我知道错了。” 楚放伴着脸,严肃道:“说说看,哪里错了?” 张了张嘴,楚含章低声道:“我不该去爬林家的墙。” “还有呢?” 楚含章想了想,道:“没有了。” 楚放用力一拍桌子,怒道:“其二,你错在明明见了我和林大人,却撒腿就跑。” 楚含章嘟囔道:“见了你们,我自然得跑,难不成还要被你们捉个现行?” 楚放听了这话,怒极反笑道:“呵,这么说,我还要夸你两句啦?” “不敢,不敢。”楚含章摇了摇头。 楚夫人听了这爷两的话,震惊地坐在炕上,不敢置信道:“你们两个说什么?什么叫爬林家的墙?” 楚放握着她的手,道:“夫人,就是你听到的那样。我本来要去林大人家瞧一本残卷,谁知刚走到林家巷子,就见一个人正要爬人林家后院的墙。你道那人是谁?就是这个混账。” 楚夫人犹自不信,向楚含章道:“静之,你父亲说的可是真的?” 楚含章不敢抬头。 见状,楚夫人蓦地站起身,三两步走到楚含章前面,抬手就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楚放愣了一下,忙喊道:“夫人这是做什么呢?有我教训这孽子,夫人仔细手疼。” 楚夫人不理他,含泪看着楚含章,颤声道:“静之,你太让我失望了。” 楚含章听了这话,哑着嗓音道:“母亲,我知道错了,你别为我气坏了身子。” 楚夫人指着她道:“静之,玉儿是个好姑娘,我们都喜欢她。可正因为如此,你才更该爱惜她。发乎情,止乎礼,这些道理不用我教。我知你君子之思,赤子心肠,可这却不是你孟浪的借口。你今日去爬林家的墙,还好只是被你父亲和林大人撞见,若是被其他人瞧见呢?人言可畏的道理你该知道,你的莽撞行径只会是把林姑娘往绝路上逼。” 楚含章额上冷汗淋淋,摇摇欲坠。 楚夫人叹了口气,道:“我虽没养姑娘,但却不能因此而放纵自己的儿子。你今日去祠堂跪一宿,明日一早便去给林大人赔罪。” 楚含章点了点头,道:“是。”站起身自去祠堂。 楚放看着楚夫人难过的样子,担心道:“夫人,你没事吧?” 楚夫人摇了摇头,道:“无碍。”楚放扶着她坐在炕上,给她揉了揉太阳穴,安慰道:“静之不过是一时冲动,今后再不会了。” “我知道,正因如此,我才要让他记住今日的教训。马上他就要成家立业,独当一面了,也趁此机会杀杀他的锐气。否则,将来他外放,我在家中还不为他担心死。”楚夫人靠在楚放身上,低低道。 楚放抚摸着她的肩膀,道:“只盼静之能体会你的苦心。” 不提楚含章如何给林如海请罪,到了三月初三这日,黛玉便骑着香坠儿去和宋萱等人在城门口汇合。 雪雁看着骑在马上一身红色骑装的黛玉,劝道:“姑娘,不如你也坐马车吧,香坠儿就让人牵着。这会子城里的人太多了。” 黛玉挥了挥马鞭,道:“放心吧,我又不在城里跑马,只是慢慢走。”说罢,她弯下腰,摸了摸香坠儿的鬃毛,笑道:“香坠儿,咱们走吧,今日姐姐带你去城外好好玩玩。” 香坠儿亲昵地蹭了蹭黛玉的手,打了个响鼻,小跑着离了林家的门口。雪雁慌忙喊道:“姑娘,你慢些。” 黛玉扬声笑道:“雪雁,我先走一步了。” 雪雁和白苏忙上了马车,道:“阿七,快点追上姑娘。”阿七用力抽了一下马臀,道:“好嘞,二位姑娘坐稳喽。” 黛玉控制香坠儿小跑着到了城门口,岳英英已经在到了。她见了黛玉,打量一番香坠儿,笑道:“妹妹这倒是匹好马!” 黛玉摸了摸香坠儿的脸,欢喜道:“嗯,香坠儿棒的很。” “香坠儿,”岳英英重复了一句,笑道:“这名字真配妹妹。” 黛玉听了,嗔道:“英姐姐这话是怎么说的?香坠儿又不是我的名字。” 岳英英在黛玉脸上摸了一把,笑道:“妹妹香香软软,娇滴滴的,香坠儿这名字可不是正合妹妹的马么?” 黛玉在她胳膊上了扭了一下,跺着脚道:“我总觉得姐姐这话听着不大对,姐姐不许再说了。” 岳英英举着双手,好声好气道:“好吧,不说就不说。”她身后的婢女也轻轻笑了笑。 不多时,宋萱穆灵君也来了。黛玉彼此介绍一番,几人很快便熟识了。尤其是穆灵君听得岳英英在边疆长大,嚷嚷道:“等会儿,我一定要和英姐姐好好比试一番。” 岳英英无所谓道:“好啊,只要三妹等会不哭鼻子就好。我最怕人家哭。”哈哈大笑着策马而去。 穆灵君大叫着跟了上去,道:“少吹牛了,谁输还不一定呢。只怕等会英姐姐等会儿输了,面子上下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