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儿,好好活下去!不要报仇,好好活着。” “姐!姐!” “束儿,快跑!” “求你,保护好嫣儿!保护好她!” …… 鲜血遍地。 “不要!”仇怀盐从梦中惊醒。 “娘娘,您做噩梦了?”梅儿关切地问道。 仇怀盐深深地喘了几口气,接过梅儿递来的手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梦见被怪兽追,”又问道,“什么时辰了?” 梅儿道:“辰时了,苏孺人在外厅等了有一会儿了。” “苏孺人?”仇怀盐有些意外,“让她再等一会儿,本宫穿好衣服去见她。” 仇怀盐动作很快,怕苏孺人等得急连早饭也没吃,让梅儿准备一对镯子,便去了外厅。 甫一入厅,苏孺人便迎了上来,“参见漱贵妃,贵妃娘娘长乐无极。” 仇怀盐抬了抬手,“不必多礼,坐吧。” 苏孺人入了座,仇怀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里尽是感慨。 苏孺人叫苏梦,是琏王离澈的府里人,五年前先帝选秀,同时也为自己的儿子们选妃,苏梦就是那次入了琏王府。 离澈只有苏梦这一个侧妃,如今府中事宜皆由她打理,又育有一子离靖淮,故而众人都拿她当琏王妃看待。 苏梦穿着一件水蓝色的软银轻罗百合裙,长发盘起,戴着一对镂空雕花的芙蓉花钿,又别着一支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略施粉黛,相貌并不出众,但却温柔娴静,观之可亲。 仇怀盐笑道:“苏孺人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苏梦垂首答道:“一直未给娘娘请安,是臣妾失礼。” 仇怀盐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失礼的,那些王爷的妃子也没来请过安,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苏梦看向仇怀盐,很快又别过眼去,“规矩还是要守的,今儿王爷进宫上朝,臣妾便跟着进宫了,想着来拜访娘娘。” 仇怀盐耸了耸肩,“来都来了,御花园里的花也开了不少,一起走走吧。” 一路上,仇怀盐都觉得苏梦想看她,可直视贵妃又于礼不合,于是仇怀盐主动开了口:“你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本宫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 苏梦愣了一下,欲言又止,仇怀盐摆了摆手,身后跟着的宫人便离远了些,仇怀盐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苏梦抿嘴笑了笑,自顾自道,“臣妾的父亲只是个七品知县,选秀那日臣妾不小心打碎了一杯茶,被管事公公训斥说不安分,想要引起先帝的注意,还说臣妾出身卑微,相貌也不出众,这辈子也难以出头,当时大部分秀女都在院子里,臣妾那时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仇怀盐打量着苏梦,后者神情宁静,仿佛真的陷入了回忆,“幸好有一个人帮了臣妾,她训斥了那位公公,还把她的簪子给了臣妾,安慰臣妾不要在意那些话,臣妾的母亲走得早,家里又没有兄弟姐妹,父亲胆小慎微,从小到大,那是第一次有人为臣妾出头。” 苏梦看着仇怀盐,“那个人,就是无双皇后。” 仇怀盐笑了一声,拨开眉间的坠子,露出那颗朱砂痣,“苏孺人可别把这份恩情算在本宫头上。” 苏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指向一片花丛,“娘娘您看,您说那里,会不会又藏着一只狸猫?” 仇怀盐猛然睁大了眼睛。 四年多以前,言子束和苏梦逛御花园的时候,突然从旁边的花丛里扑出一只大狸猫,苏梦推开了言子束,那狸猫没有扑到言子束身上,但却挠破了她的手腕,抓散了她手腕上的手钏,珠子散了一地,言子束踩在上面不慎摔倒,那时她已经怀孕八月有余,这一摔导致她提前生产,诞下了如今的二皇子离睦严。 可这些,不该是仇怀盐知道的。 “宫里的猫不少,或许会有吧。”仇怀盐随口说道。 苏梦点了点头,“或许吧,”她离仇怀盐近了些,两个人并肩走着,“臣妾家里养了两只猫,生了一窝小猫崽,如今都长大了,可是总爱打架,有两只打得尤其厉害,偏偏谁也不能把谁怎么样,娘娘您说有不有趣?” 仇怀盐轻勾唇角,“有趣,不过苏孺人怎么想起和本宫说这些?” 苏梦收回手,两手端于身前,“是王爷讲给臣妾的,臣妾觉得这么有趣的事应该同贵妃说说。” 仇怀盐轻轻吐了一口气,“替本宫,谢谢琏王殿下。” 苏梦摇了摇头,“王爷并非为了娘娘的谢意,只是想让娘娘一笑罢了。” “本宫明白,”仇怀盐的目光飘向远方,“本宫都明白,但是有一点,宫里的趣事也不少,这些事本宫就够本宫乐了,苏孺人要记住这一点,回去也可以说给琏王殿下听听。” 苏梦怔愣片刻,继而点了点头,“是。” 送走苏梦之后,仇怀盐简单吃了点东西,一个人靠在软榻上,愣愣地看着窗外,没想到离澈会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苏梦,他应该……接受苏梦了吧。 也好,苏梦那样温柔娴静的女子才是离澈的良配,至于她……早在很多年前,就注定断了与离澈的缘分。 仇怀盐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离澈想告诉她什么,离恪和离赫起了争执,而且应该闹得很僵,她出手的时候到了。 仇怀盐早就知道离恪和离赫不和,这也正是她逐渐把握朝政的切入点,但是科举殿试还未开始,仇无崖还不能入朝为官,她又不愿让仇之树牵涉太深,故而一直没有采取行动,没想到离澈一直为她关注前朝变动,觉得时机成熟便特意让苏梦来暗示自己,这番良苦用心让仇怀盐感动,却也让她觉得难安。 安太后一直偏宠离澈,在离恪即位后表现得更加明显,虽然离恪表面不说,但内心和离澈已有隔阂,仇怀盐实在不愿离澈再多惹是非,他本该是个潇洒不羁的闲散王爷,实在不必为了她被朝局所困,她并不值得离澈那样做。 仇怀盐向来思路明晰,可遇上离澈就变得一团乱麻,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离恪已经来到了长乐宫。 离恪看起来心情不大好,阴沉个脸,仇怀盐估计他肯定是因为离赫的事烦心,也不吱声,就在一边老老实实地坐着。 离恪看向仇怀盐,除了睡觉沐浴,她都带着额饰,此刻自然也是如此,在宫里近一年的时间,仇怀盐已经多了些大家闺秀的气质,不再似从前那样率性而为,她就坐在那里,一如当初的言子束,离恪不禁心中一动。 “今日早朝,离赫当着重臣的面否定朕想要推行的军功爵制,言语无状,离穆也跟着他胡闹,老六一心做个闲散王爷,谁也不帮,你说朕该怎么办?” 仇怀盐连连摇头,“陛下可别问臣妾,看臣妾不顺眼的人太多了,后宫的事臣妾都躲着呢,前朝的事儿臣妾就更不想碰了。” 离恪笑道:“这也不能全算前朝的事儿,他们都是朕的弟弟,你就当是帮朕处理家事。” 仇怀盐瘪了瘪嘴,“离赫那小子……啊咳咳,智王殿下连陛下都敢顶撞,臣妾拿他能有什么办法。” 离恪皱起了眉头,仇怀盐一边扒橘子一边说:“不过陛下您也不用担心啦,等他外公再老一点,就不能当户部尚书了,离赫自然就消停了。” 离恪缓缓捏紧了手里的杯子,他一直以来都想通过离赫安抚孟文良,虽然也想过如果孟文良倒台,离赫没了这棵大树,就是猛虎没了利爪,翻不起什么浪来,但是一来孟文良当了二十多年的户部尚书,根基极稳,二来于政绩上他并没有什么错漏,实在是不好下手。 可真要等到孟文良老得不能当户部尚书那天,离赫的势力只会不断壮大,离恪揉了揉眉心,眉宇间尽是阴郁。 仇怀盐把一瓣橘子喂给离恪,“也不知道孟尚书好不好色……” 离恪一口橘子差点噎在嗓子里,“咳咳,快打住,你当谁都像安岳似的呢,”这么说着,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把仇怀盐拉到怀里亲了一口,“怀盐,你可真是朕的开心果。” 仇怀盐嘻嘻笑了两声,眼里却满是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