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户部卷宗室突然失火,许多卷宗付之一炬,本应在卷宗室整理卷宗的户部文书王览却不知所踪。 原来,王览擅离职守去青楼喝花酒,走的时候窗子没有关严,风吹倒了烛台,点燃了案上的书纸,由于是晚上,卷宗室并没有其他人,等到发现起火的时候,火势已经大了起来。 离恪勃然大怒,把王览打入了刑部大牢,对王览进行了一番调查,结果发现这王览的官竟是买来的,一层一层追查上去,卖官之人竟是户部尚书孟文良。 买官卖官向来是朝中大忌,孟文良当即被革职,一切有关人员全部下狱,离恪从户部开始,彻查整个朝廷的买官卖官现象,一时间那些有过劣迹的官员人人自危。 离恪忙着户部的事,少有时间到长乐宫来,早膳过后,仇怀盐说自己还要睡一会儿,遣退了宫人,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轻轻“吱”了一声,一身黑衣的仇无崖从房梁上跃了下来。 “哥你昨晚来的怎么不把我叫起来,左右离恪也不在。”仇怀盐坐到软榻上。 仇无崖声音平稳冰冷,“不想扰你休息。” 仇怀盐笑道:“我是担心你睡房梁对腰背不好。” 仇无崖:“……” 仇怀盐又笑了一下,敛了神色,道:“我想到了离恪不会只处置孟文良,没想到他把动静弄得这么大,不过也是,他抓破了脑袋也想抓到孟文良的错漏,咱们送他这样一份大礼,他肯定会好好利用。这样也好,他先给前朝松松土,我好把这片地翻过来。” 仇无崖点点头,却说了句不相关的话:“七月殿试,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 仇怀盐从枕头底下拿出来一副手套,冲仇无崖勾了勾手,后者把手伸过去,仇怀盐给他戴上手套:“你只要控制住不用内力就行了,一个傻子恢复神智不到两年,再怎么天纵奇才也不可能内力深厚,所以你要用力量和技巧打败他们,我相信你会处理好的。” 仇无崖看着自己的手,淡淡地“嗯”了一声。 仇怀盐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这手套是用千年蚕丝棉做的,刀枪不入,她用内力注入玄铁针才得以缝制。虽然这两样东西都是仇无崖找来的,可她还是十分厚脸皮地讨赏:“哥,我送你这么贵重的手套,你是不是应该给我点奖励啊?” 还是老样子,仇无崖面无表情地看着仇怀盐,但后者依旧从前者的眼神里看出了“嫌弃”这两个字。 “你想要什么?”仇无崖把手套收好。 仇怀盐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哥你笑一个嘛。”认识无崖这么多年就没见他笑过。 仇无崖没说话,似乎在考虑什么,半晌,说了一句:“不会。”然后就走到窗子边,确定外面没人之后就翻了出去。 仇怀盐嘴角有些抽搐,拿起一枚樱桃塞进嘴里。 孟文良那事,在殿试之前有了结果,他被革除一切官职,遣返回乡,其他涉事官员或贬或罚,离恪不想把事情闹到不可控制的地步,所以主要的整治对象是户部,几乎被端掉了半锅,乱成一团。 户部侍郎韩悝没有被牵扯进去,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稳住了户部的局势,离恪对他大为赞赏,提拔他为户部尚书。 离赫难免受到牵连,但是没有直接证据,只是被罚俸半年,此事对他的打击不小,想要翻身,有些困难了。 仇怀盐准备等殿试过后再走下一步,太后却借着长孙语潇生辰的由头复了她的位份,解了她的禁足。 仇怀盐一直不去争协理六宫之权,是因为只要后宫还在安晴的把持下,无论出了多大的乱子,那都与她无关,可是安晴处处与她作对,偏帮长孙语潇,仇怀盐暗暗忖度,这位太后娘娘,怕是安生日子过得太久了,忘了当年后宫之争是什么滋味。 明日便是殿试,仇怀盐心情颇好,只带着梅儿去逛御花园,恰巧碰见离睦严在荡秋千,身边跟着许多宫人,却不见长孙语潇。 仇怀盐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走上前去,“德妃呢?” 宫人们行了礼,又答道:“德妃娘娘的玉佩掉了,刚回去找了。” 仇怀盐点了点头,离睦严下了秋千,奶声奶气道:“漱娘娘万安。” 仇怀盐展颜一笑,抱起离睦严,嗓子却哑了哑,“严儿乖,漱娘娘给你推秋千好不好?” 离睦严一笑露出一对酒窝,“好呀。” 仇怀盐把离睦严放在秋千上,柔声道:“抓稳了。”又绕到离睦严身后,刚握住绳子就听人喊道:“严儿,过来。” 离睦严立刻跳了下去,嘴里喊着:“母妃母妃。” 仇怀盐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冷冷地看着突然返回的长孙语潇。 后者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把离睦严交给宫人,吩咐道:“本宫和漱贵妃说说体己话,你们走远些。” 仇怀盐也摆了摆手,所有宫人都退了下去。 长孙语潇走到仇怀盐面前,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通,不紧不慢地说道:“贵妃娘娘,看着自己的儿子叫别人母妃,是什么心情啊?” 仇怀盐微微瞪大了眼睛,“你知道?”左手微动,暗器已经握在手中。 长孙语潇冷哼一声:“只有那帮蠢货才会认不出你,他们只要看看离澈看你的眼神就会明白,仇怀盐,就是言子束!” 原来如此。 仇怀盐冷冷地看着长孙语潇,后者又说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好像你说出去有人会信一样。”仇怀盐白了长孙语潇一眼,收起了暗器。 长孙语潇毫不在意她的话,“我知道,你敢回来,自然做了万全的准备,你额上那颗痣,还有你身上的其他印记,只怕你都做了手脚,就连玄凌都没有认出你,说你是言子束,有谁会信。” 仇怀盐看着长孙语潇的脸,她应该是最了解她的,可此时此刻,她却不知道这位和她一起长大的友人想做什么。 长孙语潇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你回来是为了什么,我不会让你如愿的,龙纤瑶那个蠢货明里与我交好,暗地里却使绊子,却不知道我从没把她当成我的对手,这宫里没有人斗得过我,你也一样,漱贵妃。” 仇怀盐听她说了一堆,没有反唇相讥,只是轻轻地吐了一口气,问道:“为什么?”二人曾经亲如姐妹,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长孙语潇似乎没有想到仇怀盐会这么问,愣了一下,然后笑得肩膀都在颤抖:“为什么,为什么,哈哈,等你要死的那天,我会告诉你的,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所在乎的一切,一点一点覆灭。” 仇怀盐从来没见过长孙语潇语潇这样的眼神,仿佛自己与她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可明明是她的父亲陷害言闵,谋夺了他的丞相之位。仇怀盐摇了摇头,扔下一句话,“天作孽,尤可违。”说罢转身便走。 长孙语潇看着仇怀盐的背影,脸色已经惨白,刚刚积攒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她努力站直身体,紧紧捏着手里的玉佩,言子束,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