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方才拜别,今日商羽仙君便闯进了银雪的书房, 烈如歌暗自猜想,此去五载不见这仙君踏足听云轩,前日才见,今日便又来叙旧,委实说不通。而且这商羽招呼都不打,直接落在书房门前,烈如歌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如今,仙界能闯缥缈掌门府邸闯的这么顺风顺水的,恐怕也就剩他商羽仙君了。 取了煮茶用的净水,入得书房,便听那商羽仙君的声音入耳。 “如今,那些小鬼将界河搅的天翻地覆,你竟还在此画画?” “昨日派了缥缈派弟子,前去夙敌。”银雪眼帘低垂,轻飘的说道。 “我自东海而来,那鬼君摩诃的几万鬼差已然往界河去了,你派去的几十人怎能匹敌?” 商羽踱了步子,“时方才,我与雪山派的灵玉掌门在一处,我二人分头行动,他已然回雪山派调兵遣将,我才赶来与你商讨对策。” 银雪“”嗯“”了一声,拧了拧眉,今日画的这棵松树,墨着的委实重了些。 商羽甚是无奈的走到他近前,急道, “银雪,你倒是说句话表个态啊?” 银雪自泼墨卷中抬起头,看了他一看,淡淡道, “你若是要去,就到凌风阁再带一众弟子去界河,仙界一千,鬼族一万,不肖三日,攻不进来,他们便会退兵的。虚张声势罢了。” 银雪撂下手中的笔,将画卷提起来,墨色确是是重,层次极为不明。 “你不去?”商羽急道。 “不去。”银雪不假思索。 自打银雪闭关那日商羽便知,玄清封了他的情印,没想到他竟忘得如此彻底,不由的心内为着玄清暗挑大拇哥,啧啧,手法还真是不错。 来缥缈的路上,商羽满脑子都是百年前银雪提着剑追入鬼界时的模样,白衣血染,剑锋所到之处,无一鬼兵能躲得过,踏着万千鬼差的尸体,朝阎罗殿逼近,他杀红了眼的模样,还真是令人心悸。 今非昔比啊,如此看来,还是今日这般淡然的模样好一些。 商羽回身看了看端着茶托的烈如歌,莞尔一笑,朝着银雪说道, “缥缈众仙随便我差遣?那我就算是个临时作战统领了?” 银雪亦未抬头,“恩,快去吧。”语气有些不耐烦。 商羽上前一步接过烈如歌手内的茶盘,随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如歌,走啊,随师叔打鬼去。” 烈如歌本就在门口听了半晌,听到商羽描绘那界河激战,不由得心神激荡,暗自摩拳擦掌,心说自己学了这五年的仙法与剑术,不知何时才能付于实战中显露一二啊。 商羽可顾不得那么多,拉了烈如歌的肘在手,抬步便走。 “站住!”银雪霍然起身,凝目看着商羽。 “哎,掌门一言九鼎,刚刚允诺我飘渺门内众仙随意差遣。怎么?要反悔不成?” “师父。。。让徒儿去吧。。。”烈如歌凄凄的眼神望着自己。 得,两头堵的路,满心的不乐意,却也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商羽带走了烈如歌。 手内的白玉狼毫微微使力便断成两截,还画松树?画火鸟!画大象也没有心情了!! 。 烈如歌眼见着商羽脚下的祥云柔白一片,荡漾中泛着水光,自己的祥云却黑不溜秋,不由情绪低落。 自前日从雪山派归来,烈如歌便缠着银雪教自己驽云术,这不。。才学会就用上了。。 可是自己的这团小黑云也太丑了些,而且飞的又慢又不稳, 商羽望着她笑了半天,掌间方才现出银色仙光,继而打入她的小黑云里,他二人方才真的离地千尺,徜徉而去。 随着商羽的指引,一炷香的时间方才来在了他说的界河, 遥遥的望去暗压压的一片黑气浑浊,压抑的人心内极为燥闷。 商羽回身望了望她,“你就呆着此处看看便好,不要前去迎战,伤了你,我可与你师父交代不了。” “没事的,商羽仙君,我就缠斗几只小鬼,遇着鬼将我便绕着跑开就是。” 看着烈如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却也不忍拂了她的兴致,便道,“那就在我身边活动,不得离开,万万小心。” 又抬手将她素白的裙摆幻化成男子的长袍,烈如歌摸摸自己的发髻也梳成了一般男子的模样。 不由的心觉商羽的细致,他是怕自己女仙的模样太过引人注目了吧。 遂尔冲着商羽微微一笑,便投身入界河的混战之中了。 。 听云轩内,有琴泓有些后悔,刚刚就应该随着商羽仙君一同去界河出一份薄力。 想必比他在这里数他师父的叹气声好过的多。 自两个时辰前,商羽将烈如歌带去界河清理小鬼,他师父便一直守在缥缈派的天水镜前观看。 不时的叹息,落入有琴泓的耳朵,听得让人委实心焦。 “七十七,七十八。”数着数着不经意就数出了声。 “你说什么?”银雪冷冷的望着他。 “徒儿说,师父要不要去界河看看?” 银雪斩钉截铁,“不去。” 。 界河畔,淋漓酣畅的打斗,燃起了烈如歌的斗志,怪不得师父在听云轩悠闲的饮茶作画,原是些蝼蚁之辈,构不成威胁,只是仗着人多,清理起来比较麻烦罢了。 只见她长剑在手,剑气所到之处,那一个个小鬼便应声倒地,心内不由欣喜,这几年的修行,今日终得一试身手了,抽空再往其余仙君望去,又不由有些小小的失落,自己是发一剑便倒一个,人家是发一剑倒一串,尤其是商羽,仙气波及之所,一倒便是一片。。。啧啧,人头是抢不过了,练练仙法也是好的啊。 正分心斟酌,方觉上空一片黑云压抑,顷刻四周瞬间陷入黑暗之中,黑雾萦绕,刚还叮当作响的战场一时间寂静无声,亦分不清面前的是敌是友。混乱中,只觉手臂被人紧紧拉住,商羽的声音近在耳畔。 “别动小歌儿,是摩诃。。失算了,万没想到他会出关。。”听着语气似有些急恼。 众仙合力,尽数催动仙法令浓密的黑雾消散,烈如歌方才发觉对面黑云上站着的一玄裳男子。。 烈如歌脑中一片混沌,不由想起前几日她那没由来的梦。。 梦境中,万里长的血河湍流而过,蒙蒙的黑雾遮住了眼前铺满荆棘的路,血河的尽头是一座猩红色的宫殿,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站在巍峨的宫殿之前,狭长的凤目配上他妖冶的面容,浓眉入鬓,朱唇轻嗑,鬼魅般的声音软糯在自己耳畔,他唤她:娘子。。。 竟是他。。。 。 天水镜中映出摩诃妖冶的面容之时,有琴泓眼见自己那一脸淡然的师父眼内瞬间落满惊诧与担忧,暗呼一声,“糟了。” 再回头,那雪裳仙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徒留下一脸懵懵然的有琴泓,站在原地,不明所以。 双发人马已然停止了缴斗,黑方白方各自为营,远远望去,人数相差甚是悬殊。 商羽将烈如歌隐秘安置在一群白衣仙者之间,方才定了心神,双手负于身后,自人群内闲庭踱步而来,与那鬼君摩诃相对而立。 张口便是旧敌之间逞口舌的寒暄。 “哟,摩鬼这是刚刚出关?怎得不休息几日?这一脸的惺忪相,倒显得我欺负人似得。” 摩诃胭红的眸子闪着幽暗的光,一张极为精致的面容衬得他的玄裳格外深沉,悠悠开口,那声音似鬼魅般迷惑人心,叫人的胸口瞬时似中了毒蛇般迷失心窍。 “商羽仙君,多年不见,你依然冲动的像个孩子。。” 烈如歌强压心头阵阵不适,平息凝神默念起净篤心法,方为稍稍安定,不由的心说,这摩诃内功高深莫测,竟可通过言语蛊惑人心,着实令人惊叹。。 “少废话,你今日率鬼兵强攻界河,所谓何事?”商羽凝墨喝道。 这界河乃六界禁地,虽不时有小鬼小妖前来捣乱,可终也是零零散散,不成气候。鬼君摩诃闭关百年,这界河也安宁了百年,如今摩诃出关,第一件是便是带鬼兵来攻,恐怕事情便没那么简单。 “你休要与我聒噪,仙界犯我阎罗殿在先,百年前欠了我的债,今日我就一并讨回。”摩诃眼内杀气腾腾,未及说完已然纵身而来。 墨染的黑袍,在疾风中猎猎作响,腾在半空的迅疾身影,似比那墨雕还有矫捷三分。 商羽也不怠慢,掌间仙光灼然,催动内力,两人便瞬间飞入高空中,打斗在一处。 烈如歌暗握拳掌,不禁替商羽捏了一把冷汗,对面那鬼君摩诃可谓是招招阴狠,直击要害,毫不留情。 云层间二人翻飞上下,甚是激烈, “轰”的一声巨响,二人□□错离,方才内力又冲撞到一处,白光黑光溅起层层波浪,使得众人不禁连连后退,再抬目,二人已然在各自阵营前落下,那玄裳男子稳稳落地,目光凌冽。 商羽却连退几步,方才稳住步子,许是内力受制,面上微现疲态。 烈如歌刚要奔上前去,自身后一阵冷风拂面,在抬目那自半空飘然而落是雪色身影,不是她师父又是何人呢。 心内一阵安然,见银雪所经之处,仙气磅礴,仿若盛开的花海,墨发泻在白衣之上,层层衣摆跌宕起伏。。 身侧的人群不乏有几位女仙,口由心声的唏嘘出声。烈如歌撇了撇嘴,师父这气场全开的模样,还真是扎眼,同样是白衣素袍,这世上恐再无人能穿出他的□□。 犹见银雪笔直的身姿,挡在商羽身前,负手而立,冷眸内闪着淡然优雅之光。 摩诃每次看见银雪这个目中无人的神色,便要气的自爆,知道他不似商羽,战前还能来个简诉陈词,也就省得浪费口舌,手内的长刀在地上划出嗖嗖的火光,口中低喝,“我找的就是你。”便攻上前来。 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烈如歌刚稍稍放下的心,不由的又提到喉头。 未眨眼,银雪的凌风剑已现在掌内。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提剑肃杀的模样。。。 此前也无数次的幻想过,自己那卓然倾世的师父,修长的手握剑该是何等威武,今日她终已得见,可是心内的滋味却并不好受。。。 烈如歌此刻方知祭出凌风剑他便是身处险境,而她,却并不想让他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转念间,摩诃的血色长刀已然近了那白衣仙人的身前,只见银雪右掌执剑,左手猎风,转眼间竟以绵柔的仙气,将那焦躁不已的摩诃推开数丈。 与此同时,墨发与白裳齐舞,已然遁入茫茫白雾中,再观,顷刻间已近了摩诃身侧,凌风剑气所含内力浑厚,跃身而起,那银光凛冽朝着摩诃不住后退的面上发出致命一击。 摩诃连连后退,玄裳遮面,魅惑的声调自半空响起,“银雪,你等着我。” 语气之间不难听出,内力动荡不已,许是他刚刚出关,又与商羽交战一番,此时节自得暂时收兵,玄裳下一双红目决绝,喉头一阵腥甜,双唇颤动,“来日方长。” 唇角那若罂粟的血滴顷刻入了墨染的战袍之上,再也寻不到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