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琳正在厨房做饭。和之前不同,她似乎没有那么排斥许悠在宿舍住了;见她回来,也没有询问为什么这次在学校待这么长时间。 可能她在一居室里面安装了监控,知道她这段日子并没有被许蔚然接到那边去。 许悠走到二楼书房,把画放在那张长形的书桌上。上面穿着裙子的阮姝被美化得很好,和许蔚然坐在一起,像是言情书刊封面的男女主角。阮姝选的那幅是垂钓时许蔚然帮她调鱼竿的,看上去离得很近,给许悠的刺激就更厉害了,她私心想把画从中间剪掉。 许思音不知道那上面画的是阮姝,以为画的是许悠。她问: “这是你画的?” “同学画的。” 许思音若有所思。 到傍晚吃饭的时候许蔚然仍没回来,只许成周回来了。许悠食不下咽,谎称自己在学校食堂吃过,就转身往楼梯上走,快要接近走廊的时候她被许成周叫住了。 “过来。” 他语气冷厉,是发火的前兆。许悠心里咯噔一声,犹豫几秒钟才慢吞吞地走下楼去,靠近的时候看到他铁青的脸色。那两幅画啪地摔到她跟前,边框砸在她脚面上,疼得她倒吸凉气。 “你吃我们家的,穿我们家的,好歹也有点自知之明。别以为蔚然对你好,你就蹬鼻子上脸,叫人画这种不伦不类的东西!” “是同学送的,不是我叫人画的,上面画的也不是我……” 许成周刷地站起来,一巴掌猛地掴在她脸上,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编!继续编!给你脸还不要,真把自己当回事!” * 温琳买酒回来就撞见家里在吵,许思音站在旁边看热闹。她连忙问发生了什么,许思音指着许悠说: “她让别人把她跟哥哥画成情侣。” “有这种事?” “两幅都是这样的。” 温琳的脸色白了白。她俯身把画捡起来,木质画框摔得有些变形,画面倒没有受损,能看出少年是许蔚然,女生画的是侧面和背面,齐肩发和身量跟许悠一致。除了其中一幅两人离得比较近之外,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过分。 但那明显的言情风格还是让她的眉头蹙紧了: “小悠,不是我说你。都上高中了,心思也该好好放在学习上,成天捣鼓些有的没的,对你自己没有一点好处。” 许悠捂着红肿的脸,眼泪顺着指缝流下来,她的呼吸也变得不顺畅了,垂着头一声不吭。 * 许蔚然直到夜里十一点多才到家,其他人基本上都睡了。熟悉的橘黄色壁灯从三楼倾泻下来,照亮了楼梯下面的一小块。 他放轻脚步往楼上走,经过许悠的房间门时顿住,拿出手机看时,发给她的消息还没有回。他悄无声息地开门进去,里面及地的窗帘拉得很严实,黑黝黝的,被子里传来含混不清的低低的啜泣。 “悠儿?” 啜泣的声音戛然而止了,像是被吓的。他走到床边坐下,顺着被面摸到她蜷缩的那团隆起,又低低唤了一声,她没有理他。 他打开灯,把她从被子里面剥出来,整个儿抱进怀里。白亮的灯光下她的右脸明显肿了,眼睛红得像桃子。 “怎么了?” 许悠哽咽得厉害,只是哭。他把她抱得更紧,轻轻抚着她的背,良久她才抽抽噎噎地开口: “你要画、……画没有了。”她揉着眼睛说,“阮姝的画……被扔、掉了。” “谁说我要画了?”他移开她的手,指腹擦着她眼尾。 “阮姝、说你要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撩开她散到耳边的头发,能近距离看到她脸上极细微的茸毛,以及右脸红肿里掺杂的出血点。 “爸爸打你了?” “……嗯。” “为什么?” 她眼底又冒出水光,“许思音告状,说那两幅画、是我叫人画的……把我和你、画成……” 她越说越像蚊子叫,许蔚然还是听清了,搂着她低低说: “就因为这个?没别的原因了?” 她点头。 “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他愧疚地说着,在她背后轻轻摩挲了一会儿,拧了块冷毛巾来给她敷脸。凉意消减了那种火辣辣的灼痛感,许悠窝在他怀里不动,想起阮姝,心里又难受起来。 “你上次跟阮姝去庄园玩什么了?” “就是吃饭和钓鱼。那天我还叫系里的一些朋友去了,阮姝跟他们认识,玩得还不错。”他看着她微微苦起来的小脸,“吃醋了?” “……有一点。” 他刮了刮她的鼻子:“本来是想带你一起去的。后来我猜你肯定不想去,一直拖的话阮姝也不会高兴。” “你怎么知道我肯定不想去?” “十四岁就学会跟我隐瞒她送画的事情,还编谎话两次。一直不让她来家里作客,又专门挑我不在的时候答应她。都这么明显了,还当我看不出来?” “……” 她闷闷地垂下眼皮,辩解道: “你以前很讨厌她,我才这样做的。我怕你烦。” “你的朋友我不会烦。” 他的声音很轻但很笃定,她听得心里发酸: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她一愣,心也骤然狂跳起来,还未开口,唇就被他堵住了。他好闻的气息随着那温热的柔软严密贴合变得厚重,而后是有些生涩的辗转,她除了浑身发软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脑子里面嗡嗡作响。 过了很久,他才轻轻把她放开。 微凉的空气迅速充斥在两人之间,化解了方才接触时灼人的热意。许悠感觉有一只手覆在她心口的那团绵软上,她的目光往下移,即将看到时他就把手抽走了,耳廓微微染了些许粉色。 “……乖,快睡。” * 许悠再度失眠,和先前的惴惴不安不同,她害羞得有些过头,他的表白让她心里极度欢喜。知道她选了理科,他把自己高中时用的笔记全都找出来给她,临走时还说最近的事情都忙完了,接下来会像以前一样,每天傍晚把她接到一居室里给她补课。 她满脸通红地蜷在被子里,一会儿吃吃傻笑,一会儿为难苦恼。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阮姝,就在不久之前她才谎称他跟别人交往,还发了容鸢的照片。 她辗转反侧,思绪乱飞,第二天起得迟了,最晚到饭厅,当时许蔚然在盛粥。现有的空座位分别在他和温琳旁边,她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了他边上。 “那是我的座位!”许思音很不高兴地说。 温琳和许成周都看了过来,许悠心里有些发怵,正要换座位时他按住了她的肩,把粥碗和勺子放到她面前。 “你已经吃完了,不能再霸着这里。” “哪里有霸着,本来就是我的,我从出生开始就坐在这里吃饭了!再说,她本来也不配坐在这里……” “许思音!” 他声音冷凉不带一丝温度,许思音跺脚的动作瞬间停了,小脸有些发白。她泪眼汪汪地看向父亲,见许成周铁青着脸色没作反应,她嘴一瘪就哇哇地哭了,转身往楼上跑。 温琳快步跟了出去。 许悠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整个人都怔住了。看她抓着勺子呆呆的不知道吃,许蔚然轻声催促说: “还有二十分钟。” 她后知后觉地点头,刚刚把碗端到嘴边,许成周的手就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发出的响动狠狠吓了她一跳。他嘴角微微颤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阴鸷地冷哼一声就提起公文包走了,很生气的样子。 “哥……” 许蔚然往她碗里添了一只剥好壳的水煮蛋:“没事。” * 外面的天淅淅沥沥下着雨,他开车把她送到学校外的树荫下,又打伞把她从车里接出来。许悠刚下车就看到阮姝往这个方向走过,她把雨伞往下一拉罩住了脸,只剩一身校服露在外面,但抵不住阮姝眼尖,还未迈出两步就被叫住了,她看到了许蔚然的车牌号。 “你哥送你来的?” “……嗯。” 许悠话音刚落,车子就开走了,阮姝失去了机会。她恋恋不舍地倒回去多看了两眼,才上前拉住许悠的袖子。 “我昨天送的那两幅画,他喜不喜欢?” 许悠的表情茫然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想起那被生生折断的画框和碎纸的残骸,它们都被倒进了垃圾桶。他昨晚抱她时说的那些话还在她脑海中回放,她看向阮姝,后者期待的眼神让她心头越发不安了,她躲闪着垂下眼睑,犹豫片刻才吞吞吐吐地说: “他不需要……你以后还是别送了。” “不送画送什么?衬衫和领带?”阮姝盘算道,“我也觉得老送画太单调了,可是又想再跟他出去玩几次。要不你给我点儿建议,他喜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