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饭吃在嘴里,暖的不仅是胃,还有阿秋的心,那么甜,甜得她鼻子犯酸,两眼泪汪汪。 阿秋就煮了半碗米,刚好可以够吃,她还给陈王氏留了一碗。 婆婆去城里买米肯定是茶水也舍不得买,饱腹之物就更别说了,饿着肚子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婆婆也一个月没沾米粒了,真日子过得真辛酸寒苦。 也没有狗蛋的消息,心里总是止不住的担忧。 阿秋又看了看摇床中的两个孩子,故作轻松笑了笑,孩子他爹一定没事,会平平安安的回来的。 到那个时候,两个孩子都会说话了,他一回来就能听到两个孩子喊他爹。 可是现在,他还不知道她在家里给他生了两个孩子,他归来,看到两个孩子肯定会惊喜万分吧。 阿秋眼中却是化不开的忧愁。 她整个人看着都憔悴了很多,以往还有点肉的脸现在只剩下一层暗黄的皮肤。 夏氏看着心疼不已,阿秋才多大的年纪,面貌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夏氏拉过阿秋的手说,“阿秋啊,别太卖力了,还是身体重要。” 阿秋低下头,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回道,“嗯,娘我知道。” 嘴里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不卖力一点,这个家靠什么支撑下去? 狗蛋也没有音讯,上次寄回来的钱也没剩多少了。缝的衣服也买不了几个钱。 夏氏怜悯的摸了摸阿秋头,从怀里掏出点碎银放在阿秋的手上,她深深的叹了口气说,“这点钱拿着,平时也买点肉来吃,别苛刻了自己。” 夏氏眼中泛着水光,她也只能帮到这了,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阿秋也不知道来城里看看她。 虽然知道阿秋有两个孩子要照顾离不开身,但夏氏还是希望阿秋能去看看她,她给阿秋做顿好吃的。 阿秋握着银两的手紧了紧,又松开,拉过夏氏的手欲把那点碎银放回夏氏的手里,这钱她不能要,她都嫁人了,娘背米来她都已经非常过意不去了,现在娘又给她钱,她哪有脸伸那个手去接? “娘,钱你自己拿去买点吃的,我这您不用担心,上次狗蛋寄回来的钱还剩得有些,不差钱的。” 夏氏又把钱推到阿秋手里,“娘给你的,你拿着就是。还把娘当外人了不是?” 阿秋忙摇头,“娘,我不是这个意思,这钱我真的不能接,娘您还是收回去吧。我这里真的还有钱。” 夏氏肃起了脸,“你说你有钱,就让孩子喝只有几粒米的稀饭?你们还啃树皮草根?” 夏氏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她这个做娘的当然心疼自己的女儿,可是阿秋现在都过成这样,还和她生分,她可是阿秋的亲娘啊。 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更何况还有两个孩子,孩子本来娇弱,吃得又那么差,身子都瘦成了皮包骨,万一着了凉或着了热,要请大夫,这点钱也能派上点用场。 县城离这里远,远水解不了近渴,身上留点钱应急总该是不会有错的。 唉,两个孩子虽然安静,却安静得有些过份。想阿秋和阿木两个孩子小时候那叫一个调皮捣蛋,可是这两个孩子,真的太安静了。 夏氏有些忧心,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和阿秋提,现在生活过得本来就不容易,要是和阿秋说这个,这个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要是孩子没有什么毛病还好,要是真出了什么毛病,这个家怕是要摇摇欲坠了。 毕竟这两个孩子是陈家的命根子,出不得什么意外的。 中午过后的那段时间是一天中太阳最毒辣温度最高的时候,夏氏逗弄着孩子和阿秋闲聊着。 一聊不自然的就聊到了今年的大太阳,夏氏长这么大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天气,快两个月不下雨了。 河早就干了,还好村里有口老井,从没有干涸过,只不过陈家村那么多户人,一口井供应全村这点井水还是有些紧迫的。 每天早上和晚上大家都要排队提木桶去老井里大水,一户只能提一桶。 女人的力气本来就比男人的力气小,别的家里有男丁都是男人拿大的木桶去提满满一桶水,阿秋也拿家里最大的木桶去提水,水是打满了,可是她却提不起,还是邻居帮她提回去的。 也不好意思每次抖麻烦邻居,阿秋第二次去就乖乖的换成了她能提起的木桶。 每次看到那些提这满满一大桶水的男人,阿秋总是想起陈狗蛋,要是他没出去留在家里,他也会像那样提着满满一大桶水回家,而不是现在这样,她提着小桶水,羡慕着那些有男人的妇人。 阿秋心里委屈,却不愿表现出来,她性格其实很要强,不愿服输,所以她总想把每件事做好,能多做就多做点。 可是在夜里,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旁边空荡荡的位置,总是偷偷的流出了眼泪。 陈狗蛋已经走了快一年了,可是她还是没有习惯一个睡,她想念被他搂在怀里,靠着他坚实的胸膛入睡那样的安全感。 有他在身旁,她可以放松自己,不必那么累,那么要强。 可是他已经不在她身旁快一年了,也不知道他在军队里过得怎么样? 又聊了一会,太阳已经是半山腰了,外面依然很热,夏氏却不得不走了,再不走,今天就回不了家了。 阿秋送夏氏到门口,因为家里还有孩子,所以阿秋并没有远送。 阿秋把一个水壶塞到夏氏手中,说,“娘,路上口渴就喝两口。娘您慢慢走,女儿就不远送了。” 夏氏接过水,点了点头,“唉,你回去吧,娘晓得。记得有空了就带着两个孩子来县城里看看娘。” 阿秋偷偷的抹了抹泪,笑着答应,“嗯,娘,有空我就两个孩子去看您。” 夏氏转身,“我走了,快进去吧,外面怪晒人的。” 阿秋看着夏氏佝偻的背影,心里胀得难受,有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压抑得她十分难受,那种酸涩感。 眼中泪花闪烁,不知不觉,她也长大了嫁人了,还生了孩子当了娘,而她自己的娘却老了,以前直着的背佝偻了下来。 她这个做女儿的没有好好孝敬娘不说,还让娘那么大年纪为她操心。 直到看不到夏氏的身影,阿秋才回了屋子里。 她先是把米一半倒进粮缸里,另一半封好放进了柜子里。 这样的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结束,这干了这么久,粮食铁钉没收成了,怕的是这老天爷大旱过后就一直下雨不停。 家里的土墙房子因为干这么久已经裂了好大几条缝了,下雨怕是要漏雨,要是一直下雨,怕是要垮啊。 没了房子倒没什么,可以搬到她娘家现在闲置下来的旧房子,就是这雨下出什么怪病来。 她身强体壮倒不怕,但是婆婆那一雨天就膝盖疼的毛病,还有两个孩子还那么小,体质弱得不行。 今年真是多事之秋,希望老天爷行行好,行个善,下场雨平平安安的,不要再作妖了。 陈王氏回来的路上刚好遇到了回去的夏氏,两个老婆婆遇到又是亲家就相互说了几句。 陈王氏走路很慢,等她回到家,太阳都已经落土了。 到这个天气,就算是太阳落土也燥热得不行,她一进屋就用帕子把背垫着,她背上的衣服完全被汗水打湿了。 但家里又没水洗澡洗衣,每日阿秋去提的水仅仅够做饭,还有洗两个孩子的尿布。 陈王氏今天一天就喝了那么一小碗的稀饭,又走了这么久的路,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她歇了一会,起身想要去灶屋拿点树皮啃。 阿秋把陈王氏买的米放在柜子里,出来准备去把中午专门给陈王氏留的饭端出来。 却见陈王氏进了灶屋,她也跟了进去,拦住陈王氏欲要伸出去拿树皮的手,说,“婆婆,吃点饭。” 陈王氏看到饭才想起今天遇到夏氏的时候对方背着背篓,她当时还在好奇夏氏背个背篓来村子里干啥,原来是给她家送米来了! 这样的好亲家是她们家上辈子烧香拜佛拜来的。 陈王氏饿慌了,狠狠的刨了一口饭。 天气那么大,中午才煮的饭到晚上就有了一股酸味,可是吃在陈王氏嘴里是那么的香。 现在只要有吃的就行了,那有那么挑。 吃过一口后,陈王氏抬起头问阿秋,“阿秋,你吃了没?” 阿秋说,“娘,我吃过了。” 陈王氏了解阿秋的性子,有些不信她,又问,“真吃了?别骗娘。” 阿秋点了点头,认真的说,“娘,我真吃吧。这碗饭是专门给您留的,您就放心吃吧。我还能亏待自己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