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跟周睦通完电话，唐佳琪整个国庆假期都窝在家里学习。　　假期里多半时间都在下雨，她就坐在窗前，有时候看着雨发会儿呆，有时候拿出卷子做做，把不会的题圈出来，想着开学去了问周睦。她妈跟单位几个阿姨出去旅游了，按照往年唐佳琪也是要跟着去的，但是今年她心里搁着事，而且开学第一次月考没考好有些自责，所以就给拒绝了。她妈知道她想在家学习的时候没说什么，只嘱咐她每天注意休息注意饮食。她爸这段时间忙，给唐佳琪留了钱，也是整天不见人影。　　　　这天雨过天晴，好朋友程诺打电话约唐佳琪出去逛街。唐佳琪不常逛街，偶尔跟程诺出去都是直奔文具店，她喜欢买一些可爱的本子和笔，经常一囤就是一大堆，逛街的频率自然就低。　　　　她跟程诺上了公交车，车载电视上正播放十三中的宣传视频，有一个画面是军训阅兵时候各班连队走过主席台，周睦的脸一闪而过，唐佳琪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她掏出手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画面，直到视频播完一遍又播第二遍的时候，才终于拍到了那张含有周睦的照片。　　　　唐佳琪打开微信，想把这张照片给周睦发过去，看到列表的一瞬间才意识到周睦没有微信。她泄气地把手机塞回了裤兜，逛街的兴致都少了很多。　　　　两个人横扫了文具一条街，买完东西后程诺提出要去剪头发。唐佳琪顶着个光脑门马尾辫十几年，从没换过发型。好几次她想剪个刘海，她妈都说：“你脑门露外面多好看，剪刘海绝对不好看，还影响你看书，不许剪。”这回她妈不在，等她回家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她妈也管不着她。　　　　唐佳琪主意拿定，跟程诺进了理发店，告诉理发师她想剪个短发。可当生米真正煮成熟饭的时候，唐佳琪就后悔了。　　　　她望着镜子里那个自己，觉得实在是丑爆了。　　　　出了理发店，程诺安慰她：“新发型，三天丑嘛，等开学去学校就好了，而且你这也不算太短，过一个月就长长了。”程诺拨了拨新剪的刘海，“咱们去你家吧，我爸最近又跟那个女的好了，我不想回去，我妈那儿我也不想去，一去就听她哭哭啼啼，还是你家好，你爸妈从来不吵架，唉，我羡慕呀！”　　　　“好呀，正好我家没人，开学了咱俩又不在一个学校，想见面都困难。”唐佳琪对着手机屏幕看了看自己的发型，皱起了眉头：“过两天真的会好吗……”　　　　逛街的好心情被新发型破坏，两个人决定回家。走到一个职业技术学校门口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出来两个小混混，嬉皮笑脸地上来跟她们两个搭讪。　　　　“美女，留个微信号呗。”小混混拍了拍唐佳琪的肩膀。　　　　唐佳琪下意识后退一步，小声说：“我不认识你。”　　　　程诺扬起头道：“你谁啊你，土了吧唧的还想搭讪，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什么德行！”　　　　小混混的脸色瞬间变了，另一个直接伸手抓住了程诺的胳膊，男生的力气很大，程诺这才有些害怕起来。　　　　由于下雨，街上人并不多，唐佳琪温声细语地小声赔礼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两个没微信，平时老师不让用手机。”　　　　小混混不再搭理唐佳琪，只一味盯着程诺看，程诺底气不足地跟他对视，唐佳琪悄悄抓住了她有些发抖的手。　　　　这时候突然有人说了声“好巧”，只见开学时帮周睦领东西的红毛走了过来，笑着对唐佳琪道：“是你啊。”　　　　他看了一眼混混的手，问道：“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两个混混看见红毛，忽然松开抓着程诺的手，程诺小声问唐佳琪：“你们认识？”　　　　唐佳琪不知道怎么解释，胡乱点了点头。两个混混叫了一声“泽哥”，然后灰溜溜地走了。　　　　红毛目光扫到程诺身上，笑着问道：“美女，这你朋友？”　　　　“嗯，”唐佳琪说，“我叫唐佳琪，谢谢你了。”　　　　“不客气。”　　　　直到跟程诺走到车站，两个人还心有余悸，程诺长舒了口气，“幸亏你那个朋友，他说他叫孙泽是吧，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他是我们班同学的朋友。”　　　　“长得倒是不错，就是那个头发实在太杀马特，而且都什么年代了还叫‘美女’，简直太土了。”　　　　“美女哪里土啦，没叫你丑女就不错了。”唐佳琪笑着说，“说到底你还得谢谢人家呢。”　　　　程诺咬了咬下嘴唇，不说话了。　　　　等车的过程有些漫长，期间又下起了雨，唐佳琪跟程诺两个人都没带伞，车到站的时候已经双双淋成了落汤鸡。　　　　更惨的是，唐佳琪一上车，就看到了扒着吊环的周睦。　　　　车上人头攒动，两个人直线距离虽然不到一米，但唐佳琪一直都装作没有看见周睦的样子。　　　　周睦刚从“暮色”坐车回家，他一晚上没睡，扒在吊环上都有些迷迷糊糊，车子不急不缓地驶过三站，窗外水汽朦胧，车上人已经空了大半。这时候一声突兀的喷嚏声响起，尾音听起来很有特点，周睦几乎第一时间就想起来那天唐佳琪打电话过来的那声喷嚏。　　他顺着声音转过头，就看到一个短发湿答答贴在头皮上、穿了件白色印花衬衫的女生扶在旁边的座位上，打喷嚏的时候侧过身，一只手捂在嘴边，接连又打了三个喷嚏。　　　　此起彼伏的“阿啾”声让车内响起若有若无的善意笑声，唐佳琪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伏在旁边女生的肩膀上低低笑出了声。　　　　像是意识到有人盯着她看，她突然转过头，就跟周睦的视线碰到了一起。周睦礼节性地冲她点了点头，那一瞬间唐佳琪的表情似乎呆滞了一下，随后并没有回应周睦的打招呼，而是面色平静地把脸转向一边，望着窗外。　　　　如果不是那声特点鲜明的喷嚏声，周睦甚至要怀疑自己认错人，他把头转回来，继续扒着车吊环。　　　　唐佳琪此时面色平静，内心早已是波涛汹涌。刚刚一上车她就看见了周睦，但自己顶着这个发型，还淋了雨，简直狼狈的不成样子，程诺刚刚戳她一下，小声说：“你看那个男生长得还挺帅的”，她都假装没看见，却还是被发现了。　　　　周睦应该没认出来她吧？毕竟她换了发型啊，唐佳琪想。　　　　这时候车经过一个丁字路口，有只狗突然窜了出来，司机猛地紧急刹车。唐佳琪扶着扶手，一个没站稳就要向后倒，程诺及时搭了一把手她才站稳了。　　　　她用余光偷偷瞥了一眼周睦，就看到周睦用手扶了一把旁边的小孩，这回周睦没转过头来，当然也没发现她偷偷看了他一眼。　　　　她回过头，就看到程诺不怀好意地笑着看她，凑在她耳边说道：“早知道你刚刚就应该站在那男生旁边。”　　　　唐佳琪压低声音：“你瞎说什么呀。”　　　　程诺笑了笑，两个人就继续讨论其他的东西了。　　　　车又开始行驶，人也慢慢多了起来。原本唐佳琪以为今天跟周睦的偶遇可以以“周睦认错人”结束，却没想到下车的时候她忘了拿刚买的东西，程诺当时已经挪到了门口，扭过头大着嗓门对还往外挤的唐佳琪喊道：“唐佳琪，东西别忘了！”　　　　这时候距离她不到半米的周睦忽然笑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唐佳琪觉得周睦其实早就看穿了她刚刚假装不认识的小把戏。她从刚刚的座位旁边拿起袋子，再看周睦时，只见他盯着窗外，好像刚刚的笑只是他的错觉，他还是紧绷着下巴，眼神像是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唐佳琪突然就叫了他一声，笑着说：“咦，周睦！我视力不好，没戴眼镜，刚刚没看到你也在车上，我先下车了啊，我们开学见！”　　　　唐佳琪一口气讲完这段话，然后匆匆忙忙奔下车，她想，既然周睦装作没有看见她，那么也不会拆穿她最后那个拙劣的谎言吧。　　　　程诺等到唐佳琪下车，迫不及待地问道：“你认识那个男生啊！”　　　　“嗯，我们班的。”唐佳琪补充道：“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