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学校里好多不知名的树早秃了，操场踢球跑步的人倒还是不少，穿着短袖短裤不知道冷似的。　　　　周六那天唐佳琪跟周睦以一种微妙的方式结束偶遇，唐佳琪心里其实一直梗着。她可不想自己前段时间跟周睦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就这么白费了。　　　　学校餐厅全换上了某个教育机构的宣传广告，一眼看过去十分整齐。这会儿正是吃饭高峰期，餐厅里人熙熙攘攘，二楼东南角有几张桌子拼在一起，像是有班级在那儿聚会。　　　　周睦掀开透明塑料门帘，唐佳琪跟他后面走进去，往聚会的方向一瞥，恰好瞧见那两个曾经施暴的女生也在其中，那两个人倒是没看见唐佳琪，像只花蝴蝶在众人中跑来跑去，笑个不停。　　　　唐佳琪跟周睦往老干妈炒饭的窗口走，迎面又碰见周琳琳，她跟周琳琳以前好歹是同桌，点头之交还是有的，偏偏周琳琳跟杜薇一起。　　前段时间她跟杜薇那趟事搞得这几个班人尽皆知，说法也各不相同，但她自此跟杜薇也跟陌生人似的，没再说过话。　　　　“你们吃什么啊？”周琳琳笑着招呼他们俩。　　　　唐佳琪道：“老干妈炒饭。”　　　　“我之前也吃过那家，就最边上那个窗口是吗，确实蛮好吃的。”周琳琳又问，“你们两个是在餐厅碰上的吗，一起拼座吗？”　　　　“不用，”周睦忽然出声，问唐佳琪，“你要小份的还是大份的？”　　　　“小份的。”　　　　周睦于是指了指靠窗的两人座，说：“你先去占座，我去打饭。”　　　　唐佳琪还没来得及把饭卡给他，周睦就已经先走了。　　　　周琳琳耸耸肩，杜薇拉着她小声说了些什么，两个人饶过她径直走了。　　　　唐佳琪走到一个两人座旁边，恰好有两个女生吃完，她走过去坐下了。座位不偏不倚恰恰正对着聚会的那一堆。　　　　她把饭卡放在桌上，食指放在钥匙环里转圈，等到抬头的时候，那两个冤家路窄的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桌子旁。　　　　相较于前两次的态度，这回她俩倒是笑着跟唐佳琪说话的，而且也没有一上来就进行人身威胁。　　　　“同学，我们一堆人一起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啊？”　　　　唐佳琪摇头，上回她身边还有个沈颖怡撑腰，这回她孤身一人，其实还有些害怕。　　　　“没事儿，我们不打不相识嘛，就当交个朋友了。”　　　　唐佳琪可不信什么交朋友一说，把她叫过去一群人群殴她倒是很有可能。　　　　那两个女生看软的不行，干脆道：“你知道张路吗？咱们学校高二的，他刚瞅见你一个人坐这儿，说想请你吃饭。”　　　　“谁说她一个人？”周睦这时候端了两盘老干妈炒饭过来，先给唐佳琪面前放了一个份，筷子搭在盘沿上，然后目不斜视地坐到唐佳琪对面，拿起筷子，埋头拨了口饭到嘴里。　　　　唐佳琪看了那两个女生一眼，又看周睦，发现周睦没说话，身上却发出一种生人勿进的信息，于是也不说话了，乖乖埋头吃饭。　　　　这时候那两个女生忽然互相靠近耳语了两声，其中一个笑着问周睦：“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你跟泽哥一块？”　　　　周睦没搭理她，问唐佳琪：“你运动会报什么项目了吗？”　　　　唐佳琪一头雾水，马上反应过来，说：“三级跳。”　　　　“那咱们一会儿去操场训练一下。”　　　　“好啊好啊。”　　　　两个女生见周睦没搭理她，不死心地又对周睦说道：“张路他们在那边吃饭呢，要一起吗？”　　　　唐佳琪忽然抬起头，皱眉问道：“你刚说泽哥，是孙泽那个红毛吗？”　　　　“你知道？”其中一个脱口而出。　　　　“哦。”唐佳琪低下头，不说话了。　　留那两个人面面相觑。　　　　她跟周睦相识一笑，明白过来这时候忽视是最好的反击，又开始自顾自说运动会的话题。　　　　就在这时候过来一个男生，先是看了周睦一眼，见周睦没抬头，只顾着跟唐佳琪说话，又在那两个女生旁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三个人齐刷刷走了。　　　　旁边的人一消失，唐佳琪就问道：“你跟孙泽怎么认识的？”　　她心里好多疑惑，不想压得自己难受，反正周睦今天约了她吃饭，正好趁机问一问。　　　　“初中同学，”周睦说：“我以前是x区五中的，你知道那个学校吗？”　　　　唐佳琪摇头，觉得今天周睦说得有点儿多，往常她应该只能听见前四个字。　　　　不过周睦今天下午的反常让她很是受用，于是继续道：“我知道x区，不属于城八区。”　　　　“我讲过我小时候被人冤枉欺负。”　　　　唐佳琪点头。　　　　“有回在校后门口看见孙泽一帮人跟另一□□。”　　　　“打群架吗？”　　　　“对。”周睦吃饭慢条斯理，不紧不慢着继续说道：“干架的另一方有小时候欺负我的人，仇人的仇人自然就是朋友了。”　　　　唐佳琪笑道：“这是什么理论呀。”　　　　“当时大家年龄小，打架也没个分寸，我见有人掏出刀和棍子出来，后来赵哥，就是下雨那天晚上你见的那个人，开着车过来，一下车就有人拿刀往他身上抡。我当时正好站在车旁边——”　　　　唐佳琪瞳孔忽然放大：“你报警了？”　　　　周睦失笑，把筷子放下：“我随手拎起旁边门卫种菜的铁锹就往那人后背抡了过去。”　　　　“真的吗？”　　　　“真的。”　　　　“看不出来。”唐佳琪摇摇头，把筷子也放下了，两只手捧着脸盯着周睦，“之后呢？”　　　　“那段时间我发现，好像变强了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所以你就继续跟他们鬼混……呃，混在一起了？”　　　　“不完全是。”周睦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唐佳琪，唐佳琪抽出一张，说了谢谢又还回去。　　　　周睦继续说：“我觉得学习还是最主要的。”　　　　唐佳琪十分认同地点头：“你为什么今天突然愿意跟我说起这个了？”　　　　周睦沉默了一下，他要怎么解释他不愿意对着唐佳琪撒谎，理由又是什么。连他自己现在都不清楚。　　　　于是他低着头，说：“你问起来了，所以我就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