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佳琪手上的伤口看起来可怖，到药店的的时候血已经止住了。坐班医生帮她用清水冲洗过，又抹了碘酒，告诉她贴创可贴就行。　　　　周睦跑得很快，唐佳琪被他拽过来，贴好创可贴都还没缓过劲儿，喘个不行。　　　　走出药店，周睦说：“我送你去车站。”　　　　这就是赶客的意思了，唐佳琪听出来话中意味，跟着周睦往医院门口走。原本来医院看周睦外婆的事情就是她一厢情愿要求的，现在看过了，也就该走人了。　　　　恰好这时候她妈打了个电话过来，告诉她她爸爸已经走了，让唐佳琪不要玩儿到太晚。　　　　往医院门口走，唐佳琪跟周睦开玩笑，说自己幸好是在医院挂了彩，连消毒买创可贴都方便。　　周睦看了她一眼，明明也没有说什么，唐佳琪就觉得有些心虚，低头默默走了几步。　　　　季寒就是在这时候叫了他们两个一声。　　作为一个需要依靠拐杖行走的人，出现在医院这样的地方再正常不过。何况是人来人往的大院子里。　　　　他叫的是唐佳琪，语气略带兴奋，夹杂着偶遇朋友的惊喜。　　　　于是唐佳琪跟周睦一起转过头。　　　　季寒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这人十分精神，脸上也没多少岁月留下的痕迹，看起来像是季寒的家人。　　季寒的家境在学校里不是秘密，入学第一天就在同学堆里私下传开了。她仔细盯着这个男人看了几眼，发现季寒确实跟他长得很像。　　她暗暗感叹大老板原来也会陪儿子来医院，不怪培养出季寒那样阳光单纯的性格，却也觉得此时这个大老板的表情有些古怪，一只盯着她旁边的周睦看。　　　　“爸，”季寒叫了那个男人一声，却是指着唐佳琪，说：“这是我同班同学唐佳琪，我跟你说过的。”　　　　季海东胡乱点了点头，眼睛还是没离开周睦。　　　　唐佳琪这时候发现季寒的目光有一瞬间冷下来，但似乎是她错觉一样，只一闪就恢复了正常。　　　　唐佳琪礼貌地说了句“叔叔好”，再去看周睦，周睦却趁机抓住她的手，转身欲走。　　　　唐佳琪觉得不礼貌，却也发现气氛十分剑拔弩张。她反应过来推倒季寒的凶手正站在疼爱自己儿子的父亲面前，似乎有些理解。　　　　她跟周睦刚转过身，这时候季寒的父亲问道：“你们两个来医院干什么？”　　　　他的语气颤抖，不知道在担心些什么。季寒忽然道：“唐佳琪，你手受伤了？”　　　　唐佳琪没说话，周睦也没说话，拉着她疾步向前走去。　　　　出了医院，唐佳琪才发现周睦抓着自己的手竟然是在颤抖。　　　　她没提刚才的事情，莫名其妙地问道：“这次月考你考得怎么样？”　　　　“还行。”周睦说。　　　　小孩子在发现大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往往会提一些大人喜欢的话题——唐佳琪明显发现周睦的脸色很不好。　　　　她这种把戏在周睦身上不怎么管用，周睦接下来兴致缺缺，但还是坚持把她送上了车。　　　　唐佳琪觉得周睦身上有许多秘密。　　一个十五岁的学生，身上能有什么秘密，无非是早恋、家庭矛盾和学习压力。但周睦给她的感觉却总像是压抑着什么。　　她讲不清这种感觉，从这段时间与周睦的亲密中跳脱出来，她发现她实在是很不了解他。　　　　她这头心烦意乱，那头周睦也不太好受。　　　　送走唐佳琪后，他在旁边小超市买了瓶冰水，一口气喝下大半，才勉强冷静下来。　　　　一直等到季寒跟季海东出了医院，他才重新进去。　　　　外婆睡着了，隔壁病床的男人正在给他儿子擦洗身子。周睦听他外婆讲过，那个孩子摔了一跤成了植物人，醒来的希望十分渺茫，孩子父亲本来在外打工，现在工作也不干了，安心照顾儿子。　　周睦见过几次那个男人给儿子按摩，不禁又想起刚刚在楼下碰见的那一对父子。　　他心中有一种扭曲的恨，需要一个发泄口。他不是圣人，不想心怀坦荡地接受从小到大缺失的东西。　　　　就在这时候，季寒给他打了个电话过来。　　周睦十分熟悉这个号码。　　　　把被角给外婆掖好，他起身，走出病房，走到走廊尽头的大厅，靠在窗户旁边，电话铃声还在响。　　　　他这时按了接听。　　　　“哥……”季寒委屈巴巴地说道：“你今天是陪唐佳琪去医院的吗？”　　　　周睦把窗户打开，将头探出去，难得冷静地道：“你有什么事？”　　　　“我就是想问一下，想确定一下你们两个的关系，因为我有点儿喜欢唐佳琪，”季寒急道：“但是我不想跟你抢……”　　　　周睦几乎是带着赌气地笑着嘲讽道：“你想不想跟我抢，她也不会喜欢你。”　　　　周睦挂了电话，关上窗户，把衣服裹紧了。　　　　“你想不想跟我抢，她也不会喜欢你。”季寒躺在床上，循环播放着他刚刚录下的这句话，细细品味着周睦的语气，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个笑来。　　　　周二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唐佳琪正跟沈颖怡讨论一会儿去餐厅吃什么，班里忽然就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起因是有个刚刚被英语老师叫去办公室的同学回来，说自己瞟了一眼班主任桌子，发现成绩排名出来了。　　　　“你英语多少分啊？”　　“我不知道。”　　“二卷不是已经发了吗？”　　“一卷还没发啊。”　　“但是答案课代表已经在后黑板抄了，你没对答案吗？”　　“我忘了自己当时涂什么了。”　　　　前面坐着的两个男生刚结束一段对话。唐佳琪也有点儿紧张，她自觉这次考得不错，但不知道其他人的水平，沈颖怡也是心不在焉，问道：“排名什么时候贴过来啊？”　　　　唐佳琪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她看到是一条微信消息。　　　　“谁呀？”沈颖怡八卦的问。　　　　唐佳琪直觉是周睦，虽然他上课期间几乎没给她发过消息，哼哼两声：“你猜？”　　　　沈颖怡这回反应倒不迟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唐佳琪赶紧捂住她的嘴：“你小点儿声。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在努力。”　　　　唐佳琪打开微信，居然猜得没错，果然是周睦发过来的消息。　　周睦问她：“一会儿可以一起吃饭吗？”　　　　她已经抑制不住笑出来，却还是回复道：“等等，我先问问我同桌。”　　那边没回复，于是唐佳琪告诉沈颖怡自己不跟她吃饭了，又故意问周睦：“你怎么想着跟我一起吃饭了？”　　　　“就突然想到了。”　　　　“突然想到”这几个字让唐佳琪很是满意，却还是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吧，跟我同桌说过了，你下课在楼梯口等我。”　　　　下了课，班里已经有人迫不及待找机会去老师办公室，想提前一瞥成绩单。　　　　唐佳琪跟沈颖怡也惦记着成绩单，却还是出门准备吃饭。一出门，她就看到周睦已经在他们班门口等着了。　　　　他半靠在走廊的栏杆上，两只手插在裤兜里，唐佳琪走过去，问道：“不是让你在楼梯口等着吗？”　　　　“就顺路过来了。”　　　　唐佳琪没等来自己想要的答案，有些气鼓鼓地说：“那我不跟你去了，我跟沈颖怡已经说好了。”　　　　周睦有些莫名其妙，唐佳琪已经说道：“走吧，我要吃校食堂二楼的那家老干妈炒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