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苏月七不必去秦伯那儿,这几日不是跑去苏府替牧心张罗亲事,就是去梅枝查看修缮情况,没时间去想多余的事情,日子过得还算是平静而充实。 这日夜里,她前脚才刚回来喝口茶,楚廉后脚就跟着进了屋。 “呐,你留在花城的东西,帮你拿回来了。”楚廉将苏月七的本子放在桌上,对她说。 “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我差点都忘了这茬。”苏月七笑了笑自己回道。 苏月七拿起本子来翻了翻,翻到那句,『If i could get back』,她又将本子合上了。 “楚廉,有件事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但又不知如何开口。”苏月七满脸写着顾虑,幽幽开口。 “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就好。”楚廉在苏月七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说。 “我......”苏月七欲言又止。 “月七这样子要说不说,反而让我着急,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楚廉心中有不祥的预感,那日苏月七去找大师看日子,保不准她已经知道李清泉是何许人,她并不笨,前后的事情一联想,想是要瞒她也是瞒不住的。 “我想知道,你找李清泉看星相,是为何?”苏月七正色道。 果不其然。 楚廉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松开了苏月七的手,坐直身子,在心里思量要如何回答。 “你不要编话来搪塞我,我想知道实情。” “我知道,我只是在想该从哪里说起。” “那我直接问吧,你是不是知道两个世界联通的方法?” “是。” 楚廉老实的回答,反而让苏月七倒抽一口冷气。 “你找李清泉是不是就因为这个?” 苏月七心中分外不是滋味。 “是。”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能回去的法子?” “在松月山的时候。” 果不其然。 “为何不早告诉我?如果早知道,或许还能救他一命。”苏月七悲愤交加,也不知道苏庆山此时是死是活。 “月七你听我说,我有如此想过,只是相师算出来一个日子,但是那日大雨,异象并未如期而至。” 楚廉之所以建议流放,也是想着异象之日会不会接踵而至,那时苏庆山说不定便可保命回去,只是如今这么些天过去了,他也怕是凶多吉少。 “大雨?”苏月七仔细回想,那落大雨的日子,确实是在苏庆山流放之前,心里这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正是那日。” “具体是如何回去?”苏月七艰难的问出这句,只是不等楚廉回答,她又着急的补充了一句,“别说,我现在又不想知道了。” 说完苏月七便低下头垂下眼,不敢去看楚廉哪怕一眼。 能回去的,能回去了。苏月七在心里念着这句,脑袋里开始泛起白光,耳朵里也出现了轰鸣,心情异常矛盾,不知是喜多一些还是怕多一些。 这日夜里,苏月七侧着身子背对着楚廉,久久不能入睡,身后楚廉的一点点动静,传入她耳朵里都能被放大无数倍,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都能激起她心中的千层浪。 2 楚廉一早便起了身,他转头看着一整夜都拿背对着他的苏月七,心中闷极,伸出手想要像往常一样去抱抱她,却是少了勇气。 床内侧闭着眼的苏月七,眼睫毛却不停的煽动。 她耳朵里听到的都是他发出的声音,他穿衣悉悉索索的声音,净脸哗啦啦的响声,用膳时嚓嚓嚓的咀嚼声...... 这些往日里多么稀松平常的声响,此时都在忽重忽轻的敲打着她的心尖。 待楚廉终于出了门,她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翻了一个身慢慢坐起来。她发了阵呆,望着身旁空空的床位,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她收拾收拾,简单的用了早饭,犹犹豫豫的还是去书房拎了装着玉咕的笼子,往秦伯的小屋去。 到了秦伯的小屋,她便将玉咕从笼子里放了出来。在楚府,它总是被关在笼子里,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还是在这里自在些。 她逗了会猫,便去帮秦伯剥豆子。 “夫人可是有什么心事?”秦伯看了看丢在壳里的豆子和丢在豆子里的壳,边捡边问道。 “啊,没,没有。”苏月七半天才反应过来,看到秦伯在在壳堆里捡豆子,有些不好意思,“我这是在给您添乱啊。” “怎么把玉咕又给带回来了?”秦伯捡完转头看着篱笆上的玉咕问道。 “想着给您做个伴也好,它也不用整天被关在笼子里了,这里自由些,它应该也更喜欢这里才对。” “觉得不自在了?” 苏月七抬头,看了眼秦伯,见他望着院子里正在抓蝴蝶的猫在说话,但她又总觉得他不像是在说猫,不知道要如何应答,于是就选择了沉默。 原先她不知道有回去的方法,只得认命的留下来,既来之则安之。可如今不同,她知道有法可用,还近在咫尺,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再也做不到心无旁骛了。 让楚廉跟她一起回,她不是没想过,也在心里各种歪歪过,只是他会同意吗?毕竟他统领着一支影护卫军团,他走了他们会如何,他狠得下心来弃他们于不顾吗? 3 苏月七一整天都在秦伯的小屋待着。 傍晚时分,楚廉也进了院子。 看到他的那一瞬,苏月七有些安心,又有些慌张。但堵了一整日的心,稍稍有了些松动。 秦伯看了看两人,拿起篮子说再去摘点豆子,留下两人单独相处。 “你,怎么来了?”苏月七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来接你。” 怕你生气,怕你不想回去,怕你不想待在我身边。楚廉又在心里说了这一句。 “玉咕,我带来给秦伯了,他如今一个人......没跟你说就带回来了,只是想给他有个伴儿,你别多想。” “好。” 说完两人又都沉默了,只听到剥豆子的噼啪声响。 “那个......” “那个......”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又同时开了口。 “你先说。”楚廉看着苏月七说道。 “你先说吧。”苏月七看了楚廉一眼,又垂下了眼帘。 “嗯,我是想说那个信,如果以后你想看,你就看吧。决定权,在你的手里。” “你呢?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吗?”听了楚廉的话,苏月七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又继续。 “只要你能好好的就行。” “就这样?” “嗯。”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你呢?” “我就留在这儿,我哪儿也不去。”说着苏月七便站起身去寻秦伯。 “月七。”楚廉无力的唤了一声,迟疑了一下,最终也没跟上去,就坐在原地,紧握的双手,骨节已微微泛白。 若说当初面对苏庆山的威胁,他有六分想要送她走,如今这局势,他想送她离开的意愿,已经增大到了九分。 虽不舍,却也没奈何,若真到了那一天,他还真的没有信心能让她不受到伤害。 “秦伯。”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苏月七一声惊呼,楚廉从座上惊起,赶紧往苏月七刚去的方向冲过去...... 4 苏月七去到那儿的时候,就已经看到那副情景了。 秦伯脸朝下摔在水里,腿倒挂在岸上。 她现在这具身体柔柔弱弱,根本拉不起来一个成年男人,她急得脸憋得通红。 楚廉飞身来到她身边,将秦伯从水里拉起来,将之放平在地上。 “人,人工呼吸,快。”苏月七急急蹲下身,捏着秦伯的鼻子就要俯身。 楚廉立即将之拉起来:“怎么做,教我,让我来。” “来不及了。”苏月七一把推开楚廉,再次捏住秦伯的鼻子,往他嘴里灌气,跟着便双手交叉按压他的胸口。 “醒过来呀。”苏月七如是做了三四次,秦伯却依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月七。”楚廉伸手去拉苏月七,却被她一把推开。 “你走开,别管我。”苏月七流着泪冲楚廉大吼。 “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苏月七的力气即将耗尽,她瘫坐在地上直哭...... 秦伯的葬礼很冷清,他下葬的时候,也没有几个人。 苏月七端着牌位,面无表情将秦伯的牌位放在神龛上,她从左往右扫了一眼,一家三口的牌位,排成了一排。 最近从她身边离开的人,越来越多,面对世事,她只觉得她能做的真的太少。 “月七,你就跟我回去吧。”楚廉道。 “楚廉,你能跟我回去吗?”苏月七转头忽然反问他一句。 楚廉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但他没有回答。 “我不想我下一个立的牌位会是你的。”苏月七极其平静的说道。 “月七。”楚廉伸手去拉苏月七的手。 “你不用这么快回答我,你回去好好想想再来找我吧。”苏月七说着从楚廉手中将手抽回,径直回了屋里。 “月七,月七。”楚廉来到门边,叫了两声,没有人应。 苏月七坐在屋子里,听到门外楚廉吩咐护卫留下来好生保护她,若有什么事要尽快派人去通知他。跟着便是一串渐渐变小,然后消失的马蹄声响。两行泪由她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