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还书香门第呢!花菊的娘家人十分看不起副校长的母亲。花大娘带着几个儿子儿媳拍板:要么离婚,要么分家。
副校长也发现现在的母亲变得陌生,不再是儿时那个知书达理的人,只好贷款给母亲买了一套离自己家很近的新房让母亲住,允诺自己常常去看她。
除了在自己的母亲身上有点拎不清,副校长的为人,教书,品性,学识,相貌,样样都好,对花菊很好,和花菊的感情也很好。事到如今,长情总比无情好,孝顺总比不孝好,花家人表示日子日子凑合过吧。
日子就这样过了下来,以防万一,新房乔迁的时候花菊的娘家人还扛了一头完完整整的猪去庆贺,十几个大小伙子,虎背狼腰,往厅里一站,整个客厅都没下脚的地方了。
花菊的老娘提着一把杀猪刀,一刀把猪头剁下来,干净利落。
从此,花菊的婆婆和花菊相安无事,平平安安地活了六十多年,然后等来了她盼了十几年的大胖孙子。
听说花菊出事,林母急急忙忙赶到医院,在儿子边上掉了两滴鳄鱼的眼泪,没人理她。
儿子满心满眼里全是媳妇,林母也不遑多让,整条心都跟着孙子走。孙子去哪她跟哪,孙子进病房她在外面守着,孙子躺保温箱里她看着,到早上了熬不住了才回家。
读书人,杀猪人,生意人,到底谁比谁高贵呢?
在门外听到元和的话,副校长只觉得双脚重如千钧,迈不开腿。
真的是他错了。
爱的再深的人,再深地爱人,也不能替对方做任何决定。
阿姨在病房里忙前忙后,没过多久,黑龙和花兰带着一大堆的东西来了。病房里寒暄不断,感谢不断,话语不断,有了人气。
护士来查房,检查伤口,换药,把来访者全都赶了出去:“病人需要休息,不要打扰。”
阿姨和黑龙一家人又转去了妇产科看花菊。
在转行保洁和厨师之前,阿姨做了十多年的月嫂,经验丰富。
之前花家人里最小的孩子就是小学生,最近的坐月子经验就是小学生他妈花兰,也过了十来年,没多少记忆。
阿姨在元家的一亩三分地已经快没了,她也不想回去看新太太的脸色,热心地跟着大部队传授经验去了。
副校长觉得没脸见元和,等了许久,估摸着元和快睡了,像个游魂一样飘进去。
他不敢搬椅子,怕噪音吵醒元和。在外面的绿植旁又蹲了许久,体力不支,索性直接在瓷砖上坐下来。
他盯着杆子上挂着的点滴管,一滴一滴,一滴又一滴。
“自从结婚以来,这是我第一次有事瞒她。就瞒了这一回,就瞒了这一件事,怎么会这样呢?”
“元和,谢谢你把花菊和孩子救回来,谢谢你的勇气,谢谢你的热忱,我谢谢你,我真的谢谢你。我……”
我读了二十几年书,又教了十几年的书,满腹学问,舌灿莲花。年近四十,不惑之年,现在才明白如此不堪的心情,言语竟然不能表达我的感激之情,哪怕万分之一。
“我只是害怕,我太害怕了。我以为,我以为还有一个多月,我加班加点想要尽快把手上的事忙完,然后请一个长假专门来照顾她。我没想到,我以为……”
他以为,他以为元和睡着了,坐在地上哭的像一个没糖吃的孩子。
元和睁开眼睛,看着这个可怜人。
无理取闹的孩子固然可恨而且惹人厌烦,可是他的心中眼中只有糖果,这种一心一意,这种不顾一切的坚持也让人动容。
但是,瞒天过不了海,还可能翻船。元和想到花菊口中的报应,报是谁招来的,应又会应在谁身上,从来不是人力可以掌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