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是深海恐惧症眼里的海。 有一天,我梦见自己在海里,没有鱼类,没有发光的珊瑚和那些叫不出名的水生物。唯一的光源来自我自己。可是除了我再没有其他。 我越来越频繁地做这样的梦。同样的大海,同样的没有回应。身边的哥们教了我各种可以避开教育监察部浏览成人内容的方法。 第一次是一个无聊的下午。王东诈了我几件价值不菲不装备。也许是为了弥补,屏幕里:那是种肢体纠缠,可掬起的凝固彩朵凋落下汗水,露水玫瑰娇泣嫩蕊红芳,美人的颜色被热烈烘焙尽染红霞。火焰里的挣扎跟着过程呼吸。吸取本我的汁液,呼出超我的二氧化碳。我支离为无痛的支离,游弋在这声光影像的天外指引里。三魂搅合七魄——原本这么系在手腕的氢气球,就这么突然挣开束缚,冲向似水的温润里。火山口的一坪静水,不见生灵。沉默的案上鱼肉贡献最后的泣血,任君采撷新鲜。折合一片天海,化鞋底污淖,和马蹄轻疾。 眉眼、鬓边挂着海棠色形似纸扎的绿上压的红。他终于挣开了地心引力,每条神经、每个细胞都在欢呼,血管里的快乐涌流一起奔向合成的上帝。 我跑进他家卫生间,吐了个地覆天翻。 王东玩命地在一边笑,啤酒沫子溅了我一身。“雏儿啊,哈哈哈哈~” 恶心。姑娘的雀斑,呛人的香水,无意溜出的内衣肩带,这些东西,见了鬼的讨厌的东西从此开始污染他身边的空气。他想摸摸她们那生长在嫩白肤色上雀斑,想看看她们那颜色多样的面料特别的衣饰。眼耳口鼻,灌满了甜腻。他们是Ma的侍女随从,前来接引他走向地狱。 没人能明白。他被好像被扼住了咽喉。欲海要溺毙了他,剥夺他的呼吸。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久到他越来越熟练应付这种感觉的时候。他找到了平静。 那个女人那么站着,天光云影都在她身后。 她是所有音乐缺失的部分,他唱不出那样的音节来。她在神经末梢等着他触动。 她有使用书写纸品的习惯。Clairefontaine、全木的道林、改良的牛皮纸、五色的蜡笺、各色暗纹的砑花纸、还有他实在无迹可寻的书写用纸,和那些带有香味各种墨水。盛着她随手写的验算草稿,未成篇章的只言片语,埋没在无天日的废物处理器里。现在它们都在他的墙上,有时他把它们按收集到的时间排序,有时他把它们按内容展示——他的房间变成藏娇的金屋。 他从不允许别人进入他的房间。也只有她能消解他对肉体的亵渎。 “我看见你了,你真恶心。”他收到了一个查不到来源的信息。 “她不过是个和你一样年纪的女孩罢了。”“全都是你的幻想。”…….消息的那边知悉他的所有。每天一到二封。 “她不会喜欢你的。她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 他知道她上学放学的准确时间。他知道她喜欢的颜色。知道她穿衣的风格。知道她常访问的论坛。他会在没人的时刻走她走过的路,去她去过的地方。 “你是谁”他作出了第一个回复。对方没有回答。 “我可不白帮你找,你那七级的魔法防护罩给我怎么样?”张霖一言不发,王东看不见他的表情。见他不答话,王东继续说:“是个女的吧,要是女的,哥们免费帮忙,怎么样。”张霖杀到了队伍前列,动作迅速。”别急啊,先让排头上。“ 校园局域虽然收到学校管制,但是在周末,监管小组也是要休息的。于是,周末的校园网才是学生真正的天下。 没人知道那个信息的来源,如果你有相熟的同学的话,会发现他们都在讨论一个You Know Who。他每天都在偷窥一个女生,并搜集她的垃圾偷她的私人物品。 每周末都会有神秘人匿名揭发这个败类的可怕的行径。也有其他的知情人士进行补充说明:他定期黑进信息管理中心,拷贝这个受害女生的通信记录、购物记录。他趁女生不备,在女生的随身设备里安装了非法定位系统。他身材矮小,走路弯腰驼背,从来都是偷眼看人…… 政教处很快发现了事态的严重性,发布了正式声明,表示会积极调查,要求学生们言论理智。 荷尔蒙旺盛的维特们需要出口,他们需要在这方寸之地孵化沙文主义、新纳粹主义、修正主义、庇隆主义……每个人都开始好奇神秘人的身份。很快,有人在校园网贴出了一个名单。言之凿凿地列举了目前所掌握的“证据”,并细心地对名单人员犯行的可能性进行打分。名单里,有落落寡合的优等生、有不明底细的转校生还有那些平时不受人关注不在任何大小群体里的“边缘人”。有人私下组成了侦探小队,进行各种方式的秘密调查。一个又一个的嫌疑人名单开始流传,那些重点嫌疑的逐渐浮出水面。这是正义的狂欢,学校的风纪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你知道吗这种人在二十一世纪被叫做跟踪狂。特别可怕,据说心理健康综合指数都在0.2以下。””实在看不出来他居然是这样的人。看着和其他人一样啊。”张霖转过头,声音消失了。没人看得见他,一如既往。女孩子们的脂粉味依旧呛鼻,男生的身上依旧有香水压不住的可疑烟草味。他们说笑、打闹,在校门口告别,结伴散去。 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下。学校大门关闭之前的十分钟,她一定会从学校出来。她不爱热闹,和他一样。他在商店里买了些尼古丁含量超标的糖果,眼睛不离校门。老板嘬了口烟卷,扣了款,点了点头,扎进超感游戏里,再没抬头。 她准时出现。藏蓝色的长卫衣外套包着她内里雪白,骑着二十世纪的古董自行车,从他眼前飘过。小孔成像的光斑均匀地洒在她的身上,有宝光的冠冕。这是只属于他的一刻好时光。 一群人不知从哪里冲了过来,把他打倒在地。他们愤怒地控诉:“这王八蛋整天跟在井璃后面转悠,根本就不是好人。这回可算抓住了。”“孱狗,贱得不行的玩意。”地面凉意杀尽体温。“滚你妈的蛋!”拳脚叫骂劈头盖脸,你总得习惯。 也有人梦想着做大反派。被攻击的风头此刻被抢去,学校门口聚齐了这么群人:不管是朋克还是哥特,或许他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那只是眼睛能捕捉到黑色、金属、香烟这种符号给属性加成的妹纸收割者。 后半生要用号码代替姓名的玩意们凑了过来,正义的讨伐者们一哄而散。“啧啧啧……”张霖透过肿胀的眼睛缝隙看向他们中的一个,那是榜上有名儿的政教处重点监管对象,You Know Who榜单前二十排位之一,他撩了撩染成绿色的刘海,嫌弃地摇了摇头,显然,他很不满意这个抢了他风头的无名小卒。张霖艰难地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