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秦一直没有说话，三杯酒下肚，林倩已经有点放开了。拽着柯梦南使劲问三个字，后来呢？　　柯梦南对着她从跟展秦认识开始交代，一路聊到两个人都同居了，林倩还事无巨细地追着问，后来呢？　　“后来呀，后来就凑合着过呗。”柯梦南说着，撇了一眼展秦，一脸的无奈：“一开始说来医院工作，院长批了，书记还有点犹豫。他自从到了这个医院，先是医院里的小护士疯了一波。没多久，患者就开始排队了。那些阿姨们哪…….纷纷表示展秦看病有助减轻病痛。我也是想不明白了……”柯梦南直接过去用手捏了捏展秦的脸颊：“长得好看真有这么大功效？”　　“噗……”林倩没忍住，险些喷了口啤酒：“昨天碰到那个…..展秦助理，也喜欢他吧。”　　“诶，这你就错了。”柯梦南一拍桌子：“小妮子是比较花痴，但是论喜欢，还属药房那个小王。我不知道你见没见过，一个小姑娘，胖胖的，眼睛小小的，一看见展秦整个眼睛都看不到的那个。她对展秦那个喜欢……用上天入地来形容简直一点都不夸张…..”　　“咳咳！”展秦非常是时候的咳嗽了两声。　　“怎么？怕我知道人家喜欢你？”林倩倒在沙发上侧着头看着展秦。　　声音突然从自己身后传过来，让展秦微微愣了一下。两次网脱影响的不光有视力，还有本来就不怎么大的视野。展秦的视力情况很复杂，唯一尚且可以用的主视野，在左边35度左右位置而且非常狭窄，狭窄到几乎稍纵即逝。　　常规理解的“看”，对他而言，需要侧着头，慢慢的一点点，把眼球转到合适的角度，再小心翼翼的靠近目标，一直到大概10厘米左右的位置，几乎才可以勉强用到0.2的视力。展秦有轻微的眼球震颤，所以在这整个动作中，都需要屏息凝神一般的注意力，才能控制住眼球不自觉的动作。而在这个主视野之外，除了一些对比度很大的色块之外，能看到的几乎等于零。　　林倩倒在沙发上看着展秦，他们距离很近，但是展秦仍然认真的看了很久。她没动，也没再说话，没由来的心疼和委屈轮番的在心里打架似的，搅得她很难过，亦很不甘。咸的发腥的眼泪和着火锅店里四散的噪音，一起被压在喉咙口。　　她想抱抱他，很想很想。　　“你醉了么？”展秦轻笑的问道。　　醉了吧，醉了就可以哭了，可以抱抱，可以一边打他一边又跟他说：我那么讨厌你，而又那么喜欢你。　　“没有！”林倩堵着气，含糊的应了一句，然后速度飞快的起身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　　“大小姐，祖宗！别喝了！”柯梦南连喊带抢，才好不容易把剩下的给夺了回来。　　“林倩！”展秦说着，转过身往前摸了摸，碰到林倩手臂的时候便一下子把她拽到自己身边：“别闹了，没人喜欢我。”　　“没闹！”林倩侧过头，忍住了眼泪，看着展秦，认真而倔强：“为什么不接受她们，她们对你这么好！有人喜欢你多好，你跟她们在一起幸福快乐，我多高兴啊。我所有的担心都可以放下了，你有一个好归宿我比什么都高兴，你为什么不接受她们？”　　眼前的光影很淡，交错间可以看到林倩为了挣脱自己挥舞的手臂。手心突然一空，然后心里也一空。下意识想要再去抓住的时候，他听见林倩说：你和她们在一起幸福快乐，我多高兴。　　“你别开玩笑了，就扶着人肩膀走路你的醋都吃成那样……”柯梦南急急说道。　　“没开玩笑！”林倩打断了他的话，又重新回过头看着展秦：“跟她们好，我就彻底死心了。”　　“你…….”展秦垂着眸子，手在身边紧紧的捏成一个拳头：“你真的想…..死心？”　　“这不是你一直想看到的吗？”林倩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死心，希望我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希望我过的幸福，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眼睛不好不能好好照顾我，你不是一直怕我在你面前死掉，你不是……”　　她说的很快，很决绝。像是要把所有的忿恨一下子全都说完。　　“柯梦南！”展秦打断了她的话：“回家。”　　“啊？？？”柯梦南大惊：“不是……展秦你听我说……”　　“回家！！”展秦大声的重复了一遍。　　柯梦南看了一眼林倩，那边显然已经哭开了。又看了一眼还没吃完的羊肉，心说这两人的变化也太快了……，前一分钟还在撒狗粮，后一分钟就互相开始拿刀捅。这也太他喵的刺激了。　　“展秦…..我觉得林倩不是这个意思……”他话没说完，就看见展秦撑在桌子上的手开始微微有些颤抖。展秦的应激反应他是见过的，作为一个三流心理学医生，柯梦南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只能上前拉着他的手，连忙应声道：“好好，你别着急。”　　他一边说，一边回头对林倩使了个不好意思，回头再打电话给你的表情，引着展秦慢慢往店门外走：“好了，回家了。没事的，放心……你看看你这一手汗……”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柯梦南不敢让他一个人留在店门口，便带着展秦一路到了停车场。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他才明显的感觉到，展秦整个人放松了下来。手不自觉的四下碰了几下，似乎尚不知道身在何方。　　系好安全带，拉着他的手碰了碰车门和总控台：“上车了，你的车。”柯梦南说着摸了摸展秦的额头：“头疼吗？”　　展秦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柯梦南顺手在他太阳穴上揉了两下，把座位靠背放了一点下来：“稍微靠会儿，一会儿到家就好了。”　　“几点了？”展秦一边说，一边习惯性的掏自己的手机。　　柯梦南按着他的手拍了拍：“7点多，还早。靠会儿，别乱动。”　　“我是不是……特别不好？”展秦靠着椅背，幽幽地问。　　柯梦南打算点火发动的手顿了顿，停了下来。转过脸靠在方向盘上看着展秦，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想听真话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