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渥丹一大早挑了一支小舍人买回来的珠花,插到发髻不起眼的缝隙,对着铜镜蹦哒着照了照就去当值,一如往常的服侍赵政更好了衣,戴好冠冕,挂好玉佩和佩剑,完罢内官让她把另一件衣服送去□□熏香。  她端起衣服朝赵政一福,经过他身边时赵政握着佩剑,随口说了一句:“今日的珠花不错”。  “啊……谢王上夸奖”渥丹被他一夸心停了一下,脑子也一片空白,支吾着话都说不利索回应他,看赵政甩了一下袖子去上朝,望着他的背影发了好久的愣……  “王上夸我了!”渥丹反应过来,嘴咧到了耳朵根,跳了一下端着衣服就往后宫去,搁下衣服后被隔壁绣房的人拉去,乌泱泱围过来一群昔日的伙伴,眼巴巴地瞅着她。  “渥丹你可真厉害,在章台混得有模有样的啊”一个宫人说着上来拍了一下渥丹的肩,渥丹被她们的热情吓到,愣着看着她们,眼里满是疑惑。  渥丹心想虽然她们并没什么恶意,自己还是别招嫉妒得好,吓得她赶忙接话:“咳……好什么好啊……我……就是沾了户籍的光而已”。  “那你可就谦虚了吧,我们可是听说王上常常只让你进殿侍奉呢”渥丹听这话不对劲,屋子里已经开始有酸味儿了,她干脆也不顺着这些人的路子走,沉下脸换了一副口气:“嗯,我看你是羡慕得很,来来,你襻膊摘下来给我,咱俩换换,你去受受章台那边气都不敢喘的罪”。  渥丹也是被自己在章台那边的压力压得动了真情,宫人一听她是真生气了,瞬间都闭了嘴,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  “不敢啊?”渥丹抱着胳膊瞟着她们,接着渲染自己过得有多惨:“你们羡慕什么啊?王上的脾气你们听还听不够还想上赶着找那个刺激?”  虽然很多宫人被她这个架势吓住了,可还是有人嘀咕:“可看你过得挺好的啊……”  渥丹知道肯定免不了一顿嫉妒,叹着气挥挥手,“不说了,没什么好说的,我得回去复命了”,说罢又气不过,走回来干脆坐了下来发邪:“我还走什么走,不回去等着内官把我罚回来算了”。  渥丹混迹市井求生的招数多得很,拿出泼皮无赖的架势开始自己给自己倒水好像真不打算回去了一般,宫人们却趁着这个机会翻过去刚刚的旧账,呼啦啦围过来开始七嘴八舌。  “你知不知道王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  “王上平时最喜欢做什么啊?”  “你觉得王上最喜欢哪位夫人?”  “王上平时认真起来是不是特别让人心动?”  “哇……想想我王骑马,射箭,写字,看六国地图的时候肯定很好看啊!”  渥丹翻了个白眼,心想果然净是些平时绕不开的无聊话题,女孩子啊终究是女孩子,她刚要开口一个个回过去,却开始思忖。  “我现在是章台的人,我代表的可是章台啊,一言一行可都得谨慎”她突然被自己的身份沉重到捯了一口气,不管宫人们那些七七八八和迫切的眼神,一只手敲着额头想:“王上虽然吓人,但还没有传闻说得那么可怕……那他希望别人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大争之世,王上自然想要六国臣服”渥丹觉得自己的思路没毛病,坚定的点点头,开始一个一个回答。  “我不知道王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只知他肯定最喜欢书和六国地图;王上雄姿英发气势逼人,是上天派来成就万世功业的,做什么不做什么或者骑马写字什么样我是没有胆子多看的;再者,王上心思高深,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揣度的。所以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只管好好干活安安分分领月俸有饭吃就结了”。渥丹连珠炮一般说个不停,听得宫人一愣一愣的,直到最后说完一拍巴掌站起来捋捋衣服,伸了一下懒腰,看她们还愣着,就问“还看什么啊”。  “你……根本什么都没回答嘛!”一个宫人指着渥丹埋怨,渥丹耸耸肩很无奈,又听一个声音说:“得了吧,我看她不是不回答,是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渥丹心想难不成是激将法?自己可不能上钩,用一种无所谓又巴不得的语气回应:“是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各位好姐姐不要再逼我了好不好,大家都是下人何必彼此为难呢?”说着就推出去,朝身后挥挥手,“走了!”剩下一屋子宫人觉得没趣呼啦一下又都散了,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  渥丹走在回去的路上,开始脑子里很真诚的回答宫人们的问题。  至于赵政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渥丹真是想不出来。她看他清心寡欲和后宫不亲不疏的,一度以为他喜欢男子,后来觉得他不是专心治国就是肯定心里有人;或许后宫更喜欢妘美人?毕竟去她那里更多,眼神也更捉摸不透些;他平时好像也就练剑骑射读书上朝,成蟜去出使韩国之后他看地图更勤了……所以他应该更喜欢成就大业吧;倒是那些宫人有一点是没说错的,赵政无论做什么都通身透着一股贵气和大气,可并不是凌厉得不让人接近那种,而是总会让人自惭形秽的那种。  渥丹平时的确不敢多看赵政,她怕自己又走神……脸红。  不自觉回了寝殿,收拾了一会就见赵政和成蟜一同进了殿,渥丹她们给赵政除下佩剑和冠冕,就忙着招待成蟜,毕竟这可是出使回来的功臣,哪能怠慢。  渥丹在一旁跪坐服侍茶水,成蟜把手里的两卷竹简呈给赵政,说:“王兄,上次我借你一卷书,如今我可额外还你两卷宝贝”。  “哦?什么奇书当得起你这般夸赞”赵政好奇,笑着接过来,缓缓打开一卷,成蟜有些得意的问赵政“王兄可知那韩国的韩非?人称韩非子的那个?”  “韩非先生可是承袭商君的奇才,其所思所想可是和我大秦不谋而合,寡人平生之愿便是得韩非先生入秦助我大秦一臂之力……此书可是与之有关?”赵政对韩非崇敬已久,提起他也是滔滔不绝。  “可这韩国不比我大秦,韩王待先生也不似王兄这般尊敬,韩非先生在韩国可真是无用武之地,韩王无视他,也不理会他那些进言,气得这位先生关门著书”成蟜停下,喝一口水,润罢喉咙接着说:“平生所学所想暂时著成了两卷,韩王也看不上,正巧赶上我去了,他倒是省事儿,拿着先生的手稿当作国礼赠予我大秦”。  渥丹在一旁听了心里一亮,好奇得很,她平日里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些奇书,在郑地也久闻韩非大名,便盯着竹简撒不开眼。  赵政一听这正是他所渴求的,可扫了一眼眉头又皱了起来,“这韩王有意思……可这韩字更有意思”他只识秦文与赵文,赵韩就算同属晋这字也是早已不同,他无奈地拿着竹简惋惜:“可惜啊,今日是看不成了,还得拿去译成秦文,这要何时几国文字一统,不知能省去多少麻烦”。  成蟜笑了笑,回他:“这就要看王兄了”。  赵政和他会心一笑,转过身去把竹简递给内官,却正好看见渥丹眼巴巴地盯着竹简发呆,赵政看她那个认真的神情,随口同成蟜开玩笑:“看来对这感兴趣的不止是寡人啊”,完罢想逗弄呆着的渥丹,拿竹简一笔划,说:“还看,跟能看得懂一样”。  渥丹一听,也没过脑子,跪下一本正经回答:“回王上的话,奴婢全家曾在新郑经商,所以是能看懂的,这两卷一天译完足够了”。  赵政一听觉得有意思,看着成蟜说:“巧了,上天知寡人求学心切,如今省了些麻烦”。  他把竹简递给渥丹示意她坐下,让舍人研墨,渥丹摊开空白的竹简盯着题目的孤愤开始译,心想自己在宫外还好钱都用来淘了闲书,哪怕笔和墨都很差还是一直坚持写东西,不然今天要是字丑或者写不出来就要再担一次欺君罪名了。  不过她一下笔就觉得君王用的墨就是不一样,又黑又顺,又开始感叹自己在市井淘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赵政和成蟜走到地图前开始聊出使见闻,说罢风土人情,赵政听成蟜语气对韩国仍不放心,又见他有些话顾虑着不敢说,便指着东郡安慰他:“仲父派你出使,若是劝动韩王拒绝魏国的联合最好,就算是不成也是意料之中”。  “臣弟是怕深负王恩,有愧祖宗基业”成蟜一拜,躬身颇有请罪的架势。  赵政扶正他的身子,拍拍他的后背,说:“无碍,你我兄弟定能齐心守住大秦”说罢又盯着韩国那仅剩不多的国土,正色问成蟜:“依你观察,韩王是否可靠”。  “臣弟直言,此次出使,韩王不过是慑于我大秦战胜之威,言行多有矫饰,臣弟前脚刚走便听闻韩王密信打算会魏王”成蟜没了顾虑,照实说了,赵政心里也有了主意,“也罢,最坏也不过是几国合纵,我大秦只好勤练精兵广积粮草等来日开战,六国如此反复折腾又有何意义,战事连绵不休于各国皆无益”。  他有些烦躁,叉腰手指不住点着腰带上的花纹,琢磨长痛不如短痛,成蟜也早知王兄心中的宏图和秦国的大势,可看一眼六国不知东出一统究竟要费怎样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