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少乘咳嗽了一声,“最近锦阳城百废待兴,家家户户忙碌不堪,只怕未必有人想要买人。”
就是说这小子砸在自己手里了。景祺瞪了他一眼,对这种将自己推出来顶锅的行为非常不忿。
“总算看在我为你挨了一顿骂的份上好不好。”温少乘赔笑着。那天景祺喝醉了酒,黎缜查明是他提供的酒水,把他一顿痛骂。
景祺无奈的点头,又好奇,“你不怕他将来找你报仇?”
被发配到边境挖煤也就算了,留在自己身边,肯定还有接触温少乘的机会,哪天来个行刺怎么办?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温少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半响,才微带惆怅地道:“复仇这条路,不是那么容易走的,希望他能走得顺利些吧。”
景祺:……
“听起来温将军身负血海深仇啊。”
温少乘回过神来,笑道,“你想得太多了。”
“也是,温将军如今官居高位,统率大军,还有什么仇怨是没法报的。”他已经是从三品的平西将军了,今次立下大功,肯定还能再晋封。
温少乘垂眸,没有说话。
“人我收下了,只是记着,那天不小心被他弄死了,别找我算账。”
“记着,记着,”温少乘好脾气地赔笑道,“生死由命,绝无怨言,要不要立个文书给你?”
景祺瞪他。
温少乘笑道:“不管怎么样,今次算是欠你一个人情,日后世子有求,必定无所不应。”
“这还差不多。”景祺应承下来,又提醒道,“别叫我世子,指不定的事儿呢。”
两人在花园走着,温少乘笑道:“放心吧,你今次立下功劳不小,再加上平定娄昌,顺利取得佛骨舍利,陛下龙颜大悦,爵位传承一定会同意的。”
景祺脚步一顿,“什么佛骨舍利?”
“娄昌的镇国之宝,传说中佛陀坐化留下的宝珠,存世的不过三件,娄昌白象寺供奉着其中之一。”
“这些我当然知道,只是陛下取得此物干什么?”
“传说中此物有起死回生之神效,自长公主难产身亡,陛下悲痛欲绝,如今将长公主灵枢存放冰宫,期望能以舍利换其生机。”
“不可能!”景祺脱口而出。
她惊怒交加,万万没想到这场西域攻略,竟然还有这个战略目标。又醒悟,难怪黎缜不用在京城给自己守丧,就匆匆返回北疆,原来是为了此物。
只是死人复活,当这是神话故事呢?
温少乘却有不同的看法,轻声道:“据说长公主身躯不腐,栩栩如生,宛如神灵庇佑,舍利真有神妙,也未可知。” 舍利早在破城的时候,就已快马送到了京城,若真能有效,那人生还,也不枉这一场大战了。
“绝无可能。”景祺断然道。
自己死得突兀,弟弟肯定悲痛,她也心疼。但因为这种虚无缥缈之事就发动国战……幸而娄昌早有不臣之心,而温少乘他们也早有布局,否则岂不是妄动兵戈。
“陛下和满朝文武竟然相信这等怪力乱神,是失心疯了吗?”景祺忍不住开骂。
温少乘惊异,想要说什么,却突然转头。
景祺顺着望过去,竟然是黎缜缓步从花园的另一边走过来,旁边还跟着几个官员。
黎缜面无表情地看了两人一眼,吩咐左右:“就按照刚才商议的方案吧,尽快恢复民生。”
薛知府在内的几个官员躬身应了,纷纷退下。
黎缜这才走到两人面前,平淡地开口:“不可随意抨击朝政,诽谤圣上。”
这家伙耳朵真尖!
景祺冷声道:“为虚幻之物,开启边境争端,难道是圣明之举吗?还是容王殿下也相信这等怪力乱神之事?”
“舍利是否神妙,可静等事实验证。你将来要承袭爵位,入朝为官,应该举止沉稳,言谈有度。”
景祺不说话了。
黎缜继续道:“宁平侯府传承百年,责任重大,你承袭爵位,只是入朝的第一步,若是想要在朝堂上走得长远,忍耐其实比锐意更重要,很多事情不是争执一时的长短。”
看景祺脸色阴沉,他继续说着,“少年锋芒毕露,是好事。但过犹不及,古人云慧极则伤,反不如中庸之道,衡正持久……”
多久没人这么长篇大论训斥自己了,还是这种无聊的陈腐言论,景祺嗤笑着,“这是王爷的经验之谈吗?照王爷这说法,真正的人生赢家非是我等,而是水池里的这些吧。”
黎缜一怔,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花园的水池里养了好些王八,趁着天晴,一个个从龟壳里探出头来,舒服地晒太阳,一双双绿豆眼望着他们。
黎缜:……
自己这是挨骂了吧?
身后传来一声低笑,是温少乘忍不住。
景祺就当没听见,板着脸躬身一礼,“王爷事务繁忙,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转身离开。
留下黎缜表情复杂地盯着她的背影。
半响,他叫住想要偷偷溜走的温少乘。
“少乘。”
“啊?”
“我是不是很招人厌烦啊?”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