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七星篇(69)(1 / 1)鲛十一首页

这些事,我到底还是知道的晚了些,没能帮上一点忙。    弑父之仇当然不共戴天,要独自承受,独自看清真相,又隐忍多载而不语是一件极其痛苦折磨的事。    可是赤鹿想击垮天帝一人,势必就要波及整个天宫,需要动摇天帝背后的所有人,譬如甘心臣服又乐于现状的众仙。    要击垮高高在上的一人,绝非易事,要击垮高高在上的一群人,简直有点痴人说梦。    或许他比我明白,“在这世间谁也做不了独当一面的人,所以我去找了一个帮手,就是伯颜。”    “伯颜没死吗?”    “他原本的化身是一只上古凤凰,不但有与生俱来的强大神力,而且可以无限次的磐涅重生,当初天帝便是看中他这一点,想用他的无限生命供奉自己。我到爻山后,就一直在海外找他的肉心,用了几百年终于在海沟中找到,我将那颗心带回爻山,取下了我爹的手骨,使他重新活了过来。”    “他现在人在哪里?”    “这几十年我一直在想你的事,虽有数日见到他,却是疏于对他的追踪,不过我想你已经见过他了,卯月就是伯颜。”    这回我一口茶水喷到他前襟上,“怎么可能?”    虽然使我诧异,但这下子所有的事都能说通了。    为何卯月一个俗气的妖怪山大王却会与普灵仙圣称兄道弟,为何他神出鬼没的隐在山野间,一副躲债避仇的姿态,为何他迟迟不表露出真身,却总耀武扬威的表露自己是个天下无双的小能人。    都是因为他原本就很牛逼啊!    我扶额叹气,“我原本以为他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没想到还是个了不得的骗子,早知如此我就对他客客气气的,没准日后还要靠他罩着我呢。”    赤鹿笑:“以后还有机会的。”    “在七星山的时候,卯月他认出你了吗?”    他摇头,“他若是认出我,还能把你丢上山来吗?”    “那现在我们要去哪里找他?”    “你说你当年在神桃树上与他重逢,神桃树在魔域附近,我想他这些年应该躲回了那里,毕竟魔域原本就是他的领地,还残留有他从前的旧血肉,他回到那里很快就会恢复神力。”    看赤鹿的架势是准备去魔域找他,但魔域那地方千万年无人涉足,传说一旦被魔域的雾气侵入血液,一刻成魔。    赤鹿将茶托放下,忽道:“我打算亲自去一趟魔域,但在那之前,先行送你和胖胖去凡尘避一避,上界的事一时还不会波及到下界,等所有的事结束了,我再去找你们。”    “我不等,我也要去。”他还想劝我,我便忙道:“既然天帝是个贪婪毒辣之人,将他逐下高台就不该是你一人的事,即便天下人都不站在你这边,我也站在你这边,不全为你,是为公理道义,总之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死也得死在你眼皮子底下。”    他原本听我说着,还目露感激之色,直到听见最后一句,就猛然钳住我的鼻子,指头发力,“怎么胡说八道的本事还没改?好的不灵坏的灵,快点说百无禁忌,快点!”    经历过一场生离死别,他变的尤为小心,甚至多了忌讳。    “好好好,你赐福我百无禁忌。”    此间又喝了半盏茶,商议了一下何时去找胖胖,何时去魔域,一路如何去,会遇到哪些情况。    我是两眼一瞪满头雾水,全程都是他在安排策划,他心中如有明镜,分毫之间拿捏的十分稳妥,处处说着细节。    他真是个面面俱到的人,我只有应声点头的份。    到了深夜睡下,我却总觉得心思一会儿飞上天一会儿又落了地,一面觉得终于能涉足一件有方向有理想的大事,一面觉得前途有点堪忧。    赤鹿翻过身来,轻声问我:“还没睡,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要是当年我没有偷偷跟我爹溜上琼花宴,现在依旧是一个浑浑噩噩混日子的人,一辈子吃喝拉撒平淡无奇,惹不出什么事,也不会认识你,或许在某一日,听到一个叫赤鹿的神君杀入天帝大殿的时候,只会感慨一声,这男人真是个疯子。”    “你我也并非没有见过,这件我正想和你说,”他翻过身来,单臂枕头,“当年我在须弥海的海底寻找伯颜的心,远远的看见你坐在海沟的断层边,我问你是不是迷路了,你说只是想下去看你娘,但下面太黑,你不敢。”    我大惊,这事我记得,“那人是你?我记得你一个猛子扎入海沟,姿态之气魄,动作之决然,像是做好了殉情的打算,我还冲回宫里让神官来救你,守了两天没见人出来,以为你已经没了。”    他点头笑,“这只是其一,其二是那年琼花宴上,你醉倒在瑶池边,那时我在想这小孩真狂妄,才多大就要把自己灌到烂醉。”    奇了,人生百变,真如一场梦,拐了多少个弯,却还是要遇上他的。    我嘿嘿一笑:“对不起,以前给你添麻烦了,只怕日后还要给你添更多的麻烦。”    他轻轻一笑,“行,你就放马过来吧。”    把一个人装在心里真是奇妙的事,为他喜,为他忧,甘愿把心和身体都给他,他不要,也想给,他要了,就是最好的恩赐。更奇妙的是,从前我心中疯狂的悸动已然渐渐平息,可内心却更加坚定,不再怀疑之余,也有了不离开的决心。    我思来想去,想到一个词:归属。    总之一夜摇曳,风月长行。    我本以为还能多讨要几天安稳的日子,再去奔东走西,却没料到第二日就出了事。    翌日的一早,殿宇撼动,山中传来一阵轰隆巨响,似有一道惊雷从天顶劈下来,将山中众人齐齐惊醒了。    不待我和赤鹿出门,仙童就先一步来了,这回与往日的喊饭不同,喊的声嘶力竭,十分慌张。    “仙圣!快出来呀!天上掉下来条龙!把前殿给砸了个稀巴烂!”    我与赤鹿赶到前殿,已经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前殿已经被毁于一旦,整座屋脊被压碎,露出一大片天,殿内更是一片狼藉,在这狼藉之间,蜷缩着一条龙,它通体已没有几片龙鳞,露出的是龙鳞这下粉红的血肉,上面沾满斑驳的血块,且在不住的抽搐。    它睁开眼,眼珠澄黄,夹杂着死灰之色,显然已是濒死之像,可它依旧吃力的抬头望着我,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龙吟。    我大骇,掏出腰间龙须吹了一声,龙须发出一丝嗡鸣,它闻此便浑身颤抖的支起身子,从废墟中拖着长长的血迹吃力的向我爬来。    果然是应天的小白龙,它已经面目全非,我竟然没能一眼认出。    我上前抱住它的头,轻轻抚摸它尚且还在的龙鳞,它的身躯在发抖,忽而悲鸣一声,流下两道金色的眼泪。    “你怎么在这?你怎么了?”它没有回应,我问赤鹿,“它这样还有救吗?”    可还未等到回答,小白龙便失去力气,侧身翻倒在地,缓缓闭上双眼,就这么猝然死去了。    我怔怔望着它,心中悲愤难平,手也止不住的发抖。    它是我所见最温顺的龙,甚至像一条衷心的犬,它不可能去招惹任何麻烦,是谁下了如此毒手?又把它丢来七星山?    是应天惩戒它,下了狠手?还是出事了?    却见它的身躯渐渐羽化,闪着莹白的光碎成千万片鳞羽,一点点腾飞入天空,像飞散的鸟群,转瞬就消失不见了,片刻后天上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洗刷了一地残垣和血水。    赤鹿走入废墟中央,拾起地上一片血迹斑斑的布料,借着雨水他将布料上的血迹抹去,道:“这是一节臂袖,绣了长生鸟,这是应天的衣料吗?”    我接过一望,果然是应天的,到了这一刻才觉出不好,莫非是应天出事了,小白龙拼死守他却未果,所以在死前逃了下来?    “我必须去一趟九重天,如果是应天有难,我非去不可。”    他点头:“应天对你有情,你对他就要有义,不过我要和你一起去。”    我还是有顾虑,想要个两全的办法,“这不行,你暂时不要涉足九重天了,你在我身边,我反而不好一人行事,何况天宫的所有人都以为我是连翘,身为华樘殿内的人,要独自出入天宫不容易遭人怀疑。”    “但华樘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他不会轻易将我的身份公之于众,我想我知道他要什么。”    赤鹿有些为难,左思右想,才道:“你跟我来。”    他带着我去了七星山后山,后山的荒草杂树之间竟有一个半人高的山洞,洞口不大,里面却极深,原来这是普灵仙圣收藏冷兵器的兵器库,一眼望去琳琅满目。    他突然抬手抓向一面空墙,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却显现出一对弯刀,这一对刀刀形似玄月,刀长各自三尺有余,刀面光洁如明镜,泛着兰光,他将一对刀挂上我腰间,一放手,刀身又隐去了。    “这把双月弯刀是我爹的遗物,我爹死后被仙圣收于山中,现在你拿着,只要不碰刀柄,刀身会自行隐藏,肉眼难以为辨,总之一切小心。”    “你在这安心等我,我只去看一眼,若只是一场误会,我就很快回来,若有什么,我也会想尽办法把应天带回来。”    他还是不放心,面目紧绷着,“不到关键时刻不要随意拔刀,若情况危急就念召唤术,总之速去速回。”    回到崖边,我连忙骑上一批马,老马踏着云烟而起,却在这时我才想起来还没问他:“召唤术到底能召唤出什么?”    他抱臂,点点头,“当然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