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七星篇(71)(1 / 1)鲛十一首页

赤鹿周身燃起紫色的烈火,很快火焰又转变为黑色,我从未见过他生出如此令人恐惧的火焰,每一个吞吐的火舌都怒不可遏。    “你敢动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我就敢杀了你。”    华樘:“那就来试试吧。”他抬起独臂,黑暗中刮起狂躁大风,把众人吹得衣衫尽飞,我双眼酸胀,无法睁开,不得不牢牢抓住赤鹿的小臂,才没有被整个吹飞起来。    赤鹿跺地,从他脚下涌出千万条疯狂的紫黑色火蛇,以迅来不及掩耳之势腾起,张口露出的利齿,扑向了华樘。    可华樘甚至没有任何动作,无数火蛇就在他面门三寸开外炸成一片烟花。    他笑了一声,再次抬起右臂,从他掌心生出一把莹白的四尺利剑,他握剑指向赤鹿。    “这些年来,你历经渡劫又失去仙胎,修为已经大减,你斗不过我,没人能斗过我。”    赤鹿双手合什又打开,面前浮着一把三尺三的窄剑,他握住剑柄,沉声道:“华樘,你可知道上界中有多少人羡慕你的一切,你却不甘于现状,自找没趣。”    华樘将剑对着半空一挥,剑气所到之处竟生出无数一尺长的小剑,朝这边刺来,“所以你也羡慕?你也想要九重天上这样的一个位置?”    “我和你不一样,何须一概而论。”赤鹿一手持剑,将四面剑雨干净利落的一一击碎,一手将绑在背上的应天解下,推给我。    “你和我怎么不一样?你和我一样不甘心,否则你就该安心死去,别再回来!”    他二人话不投机,衣衫长发尽飞,持剑迎向对方,剑锋先一步相击,一股气浪冲来,将我和应天向后退出两丈远。    黑暗中,一人白光,一人黑火,一个抬手劈下,一个提剑来挡,一个侧锋刺去,一个挑剑避让,双剑的每一次撞击,都使得四周传出轰隆巨响,仿佛黑暗中有什么要顷刻坍塌。    应天把身上束缚处理干净,拽着我往后退,“说不来九重天的人是你,现在跑回来的也是你,你怎么搞得,还把他带来了。”    应天确实骨瘦如柴,就连抓着我的手似乎也软绵绵的,握都握不紧,“我担心你,怕是你在这里出了什么事。”    “我不过就是些老毛病,还死不了,还能出什么事?”    “你的龙掉下了天宫,死在了七星山上。”    他很震惊,“你没说笑?是真的?它死了?”见我点头,他沉吟半晌,转身看向远处的华樘,“他只说把它借去一用,我也没追问,原来他是这样的用,真是个……是个……”他想骂人,看着华樘却骂不出口。    话到此处,我只好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告诉他,包括华樘的这个诱局。    他长叹一声:“我没有看错他,他今日的狠与天帝真是如出一辙。”    在这说话间,华樘脱手甩出一支飞剑,那飞剑擦破赤鹿肩头,向我们面门刺来,赤鹿反手掷出自己的剑,那剑在刹那之间追上华樘的剑,将它从剑尾处劈成两片。    赤鹿再次从掌心化出双剑,却只用其中一把与华樘相击,而另一把剑突然脱手掷出,那剑飞旋着扎入黑暗,竟生生将黑暗割出一条裂痕,透出外面的一点光。    他喊道:“快走!”    那裂痕已开始缓缓生长,很快就要再次闭合。    应天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突然把我抱起来玩命的狂奔。    眼见裂痕就要眼前,我们快要逃出去了,可我担心赤鹿,在这时间间隙中回头看,却不巧与华樘对视,他眸子深处的红光在瞬间一闪而过,在黑暗中很刺眼。    下一秒他收回目光,仅用单手就折断了赤鹿的剑,又挺剑刺穿了赤鹿的右肩,将他重重钉在地上,地上的黑色物质很快将赤鹿的大半个身躯吞没,就如同掉入了沼泽。    华樘目色阴森,将地面的断剑踢来,剑身一击刺穿应天的胸膛。    应天痛呼一声跪倒在地上,不敢置信的望向胸口,鲜血正细密的流淌下来,紧接着地上的黑色物质将他包裹住往下拖,任凭我怎么拖拽他的手也无法阻挡,终于还是被黑暗吞没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我未能缓过神。    我没想到华樘神威之强,更未想过他会杀应天。    黑暗中凌厉的寒风从远处吹来,将他吹得黑发乱舞,他的脸上和前襟全是血迹,这使得他此刻的笑容十分森然可怖,他脚下不动却能滑行而来,又像夜行的百鬼。    我拔下腰间唯一一把弯刀,指向他:“他们在哪里。”    “既然赤鹿甘愿留下,我就成全他,让他和这里融为一体。”    我扫视黑暗,除了他一身光辉之外,周围是一片死寂。    “你是不是疯了,连应天都要杀!”    他淡漠的看着我,抬起右臂,所有的黑色物质钻回他手心,四周恢复了屋中全貌,屋顶的大洞透入青兰色的天光。    他拾起泡在血水中的左臂,将它接回左肩,上面死去的皮肉纷纷脱落,一片一片像坠花般掉落在地上,最后只余下一整条森白的骨头。    他动了动惨白的手骨,似乎在适应,随后转身换了一身新袍,垂袖将两节臂骨遮住,后又从木柜中取出一只白皮手套,套在手骨上。    “从此以后这里只有我,你只要来了就别再妄想逃出去,逃不掉的。”    “你不用和我废话,我不相信两个人会凭空消失,你到底把他们藏去了哪里。”    “总之,他们不在这。”他转身离开,宫门在我鼻尖前砰一声合上。    我翻遍了华樘寝宫的所有角落,但是并未找到密室、暗层等玄机,我甚至数次握住刀,想挟持一人以做人质,逼华樘把赤鹿和应天交出来,但是这世上到底有谁的安危能令华樘这样的人动容?我对他是否保有怜悯心而表示怀疑。    这一整日我都期盼着隔墙的应天宫中能传出声响,因为应天莫名失踪,总会有人表示不解和慌张,但是这天的天宫太安静了,连慌乱的窸窣声也没有,甚至听不到别处的脚步声。    天色渐晚时,华樘回宫了,他入屋来在书案前点了一盏鲸油灯,翻开案上的书册,开门见山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会试图逃走。”    我一言不发的脱了所有的衣物,寸丝不挂的走到他书案前。    他头也不抬,淡道:“你干什么?”    “想和你做一笔交易,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只要你让我再见赤鹿和应天一眼,哪怕是尸体,我也认了。”    他缓缓靠向身后的椅背,昂头看着我笑,“连翘的这副身躯我早已看腻了,你当真以为我想要的这么简单?”    “你要什么,一切都好商量。”    “我要你的心,你给的了吗?”    “可以。”    “撒谎。”他起身往门外走,“把衣服穿上,跟我四处走一走。”    他带着我一路走到了殿外,一前一后在天宫的正道上,夜凉如洗,月影在东墙晃,晃得人心也七上八下的。    我跟在他身后几步开外,听见他问:“你和赤鹿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么沉默吗?”    我没回应。    他沉吟片刻,方悟道:“看来,在你眼中我是个无情寡意的人,我知道你对我无话可说,不过我倒是有些话想和你说。”    他接下来所说的,又让我对整件事重新有了认识,也看清了他的心有多深。    他坦言,当年在琼花宴之后,他有了把我留在天宫的念头,这不是出于情出于礼,只是出于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诉求,想要我做他的陪床。    但碍于海鲛族与天宫的尴尬关系,他猜到鲛帝不会答应,便在天宫散播我的流言,后怂恿应天向天帝请旨抓我,而他计划整件事后,伪作好人,亲自向天帝求来一纸特赦令,想借此良机将我带回天宫。     只不过,当年这件事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向着不可抑制的方向而去,到了最后演变为他也无法左右的结果。    如果当年我真的于当日接下特赦令,被华樘说服来到天宫,住在他殿上,很难说会不会与他发生些什么,那时他在我眼中高高在上,脱俗独立,而我幼稚冲动,一心想着摆脱鲛帝宫,而又容易被美好的幻象所勾引。    但,还好我没有跟他走,否则今日死去的不是连翘而是我。    “事到如今了,佳人千千万,陪床亦如是,我只求你放过我。”    他望着路尽的明月,“忘了那句话吧,你在我眼中已不是陪床。”    我语塞,“多谢。”    “当年那胎儿是他的?”我点头,他问:“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何总是他?”    世上那么多未解之谜,这算是一个。    世人看我与赤鹿,觉得我们一天一地,水火不容,南辕北辙又不为常理,因为世人无一是我和他,他们不懂,我们也没求他们懂。    “这其中诸般滋味,我无法向人说清,你问我为何总是他,倒不如我反问为何不是他?”    不知不觉,我与他走到龙坛下,大风浪将坛边一排矗立威严的番旗吹得呼啸,我缓缓走上前龙坛,立在坛边,望着脚下雾霭朦胧的深渊,这一望,心境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或者我多嘴问一句,若是回到当年,是你站在龙坛上,你会和我一起跳下去吗?又或者,你现在敢跟我一起跳下去吗,从此失去前尘,失去一切加持,从头来过,你敢吗?”    料想之中的,他沉吟不语。    我笑:“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望了一眼天色,从身后抱住我,用一只手覆上我的双眼,道:“到时间了,你走吧,我还会再来见你。”    待他放开手,黑夜变成了白昼,我正躺在一辆车中,而天宫不见了。    这车飞行的匆忙,并不避让半空的浮云,一旦迎面撞上便四处颠簸。    赤鹿坐在车前,听见动静钻了进来。    他只穿了衬衣,满是血迹的长袍被脱下,堆在手边,他探了探我的额头,“你感觉怎么样?渴不渴,饿不饿?”    我一把拽住他胸口的长发,“你疼吗?”    他痛的嘶了一声,“头皮快掉下来了。”    所以,刚才的一切才是梦?不对,到底从哪里开始是梦?这梦的两面都太真实了。    “我们逃出来了?已经逃出来了,太好了,现在要去哪里?”    他却面色焦虑,语气担忧,“还没结束,要救应天。”他抬手揭开分隔车厢的一条帘子,应天正仰面躺在后车厢,他的头无力的偏向一侧,瘦弱的身体随着车身摆动,且面无血色。    “他怎么了?”    赤鹿道,我和应天从黑暗物质的裂缝出去后,便双双晕倒在地上,我看上去尚且正常,但应天的情况急转直下。    “有一种可能,天帝曾经摄取过他的寿命,现在他的神威已逐渐衰弱,而且现在的衰弱在成倍加速,我们必须找到卯月,否则没人能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