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辞忙盖住眼睛,再撇开手时,面前的村庄还是村庄,领头人站在前面不远处,抱着手臂好整以暇,一副看戏的模样。
一个白衣女人,披头散发,坐在冯辞跟前的一块石头上,用手指梳理长发。
她身后四个黑衣男人左右站开,半蹲着身子,手持柳叶刀。
不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冯辞谨慎地往前走了两步。
白衣女人忽然开口:
“你看到我的梳子了吗”
声音悠扬冰凉,划破夜空,犹如鬼魅,此刻云开见月,月色铺地,更衬得慎人。
若是村落空旷,无端端冒出这么个女子,确实吓人,可是前前后后偏站了那么看戏一样的几个人,尤其那个领头的还提溜着灯笼,怎么看怎么像戏院里巡夜卖票看场子的。
冯辞不搭理她,打算直接走过去,这时候从她背后的地里又冒出一个人。
那人拿着把梳子正要往冯辞身上放。
冯辞头也不回,手一后撤,窄剑架在那人颈子上。
“干什么?”
那人明显一惊,拿着梳子的手愣在半空。
“你,你能看到我?!”
领头人慌了,梳头女扒拉开头发,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冯辞,那四个持刀的黑衣人茫然地望着冯辞。
他怎么?不对啊,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小子眼里的应该是荒野断桥,梳头女鬼索命啊,他这反应……领头人满心疑问,他方才那把惊魂七夜,屡试不爽,吓晕吓尿吓死吓疯的大有人在,怎么这个小子跟没事人一样,之前在屋子里明明怕得要死啊?
冯辞没有答话,转身一抬脚,把那人手中的梳子踢了出去,正好落在梳头女手中。
“喏,你要的梳子。”
梳头女拿着梳子愣在那边,冯辞盯着剑下那人瞧了一会儿。
冯辞赤红的瞳仁在夜色中尤为扎眼,那人明显一抖,冯辞收了剑,转身就走。
领头人眼瞧着冯辞走过梳头女身边,朝他径直过来,忙招了四个持刀黑衣人拦住冯辞。
四人围着冯辞,使刀又快又狠,领头人很满意,这四个也算是个中高手了,江湖上七八成的人都抵挡不住。
还没过三招,领头人笑不出来了。
四把刀都被冯辞一把窄剑夺下,嗖嗖嗖嗖,朝领头人飞过去。
领头人闪开飞刀,发现那四把刀也不是冲着要他命来的。
原想着这小书童不过是一条护主的好狗罢了,他不把这小厮放在眼里,要不是听那徐樵说他生得实在可怖,本也打算一并送到主子跟前,真动起手来,他才发现这小书童极难对付,那一把的左手剑使得高明又娴熟,怎么都不像他这个年岁能有的底子。
四个黑衣人都挡不住他,领头人心知自己几斤几两,后退道:
“等等,看你身手不错,可愿意换个主子?”
这领头人声音尖细,配上这身花里胡哨的,活活一个该被钟馗捉去的小鬼模样。
他说话间朝冯辞挥出一把粉末,心疼得紧,这控心粉末金贵的很,没想到还是要用在这小子身上。
冯辞虽有面具挡着,不免还是吸进去一些,不住地咳嗽起来。
冯辞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冷冷看那领头人一眼,径直从他身边擦过去。
领头人被冯辞瞧那一眼,不由得心生恐惧,赤金瞳?定是瞧岔了。
又见冯辞居然毫无反应,领头人惊讶不已,怎么可能?居然没用?回过神,见冯辞跑远,他忙追着拦上来。
这小书童什么来头,他家那公子都中招,他怎么一点儿事儿没有?这控心粉用了那么多次,就没有不见效的。看他小小年纪,那武功底子,竟还对控心粉毫无反应,当真少见,若能把他引荐给主人……
“你这小子,聋了还是瞎了。你以为一路北去,追到大槐树就能救下你家那公子了?似你这般妄图救人的多了去了,也无一人成事,你斗不过我家主人。良禽择木而栖,看你身手不错,何不如投奔我家主人,到时候我替你美言几句,必少不了你的好处。”
冯辞看后头喜轿不见踪影,想必这伙歹人有备而来,不然也不会传出那样的故事来了,她冒冒失失追过去确实不一定找得到栾怿。
“好处?什么好处?”
冯辞一副来了兴趣的样子。
嗯?他的眼睛果真是赤金瞳?领头人借着烛火,瞧见冯辞一双赤金瞳,方才只以为看花了眼,这会子瞧得真切,他还是不敢置信,又贴近冯辞三分,冯辞防备地后退。
果真是赤金瞳,听说主人一直在寻赤金瞳之人,不曾想这小子自己送上门来了。如今有了这赤金瞳小子,若把他送到主人面前,主人说不定会放了公子。领头人心下一喜,想着无论如何要把冯辞弄走。
“金银珠宝,美人香屋,应有尽有。”
“那些有什么稀罕,跟着我家公子,也是吃香喝辣。”
怕表现得太容易受诱惑,被领头人怀疑,冯辞故作姿态。
“这都不稀罕?那你可曾听过蜃市山楼?”
“略有耳闻。”
“那你该知道,蜃市山楼中奇宝异物,数不甚数,你想要的东西,蜃市山楼都能给你弄到,你想办的事,蜃市山楼也必替你办成。”
“可付出的代价也不是一般的大吧?”
“再大的代价在我家主人面前都算不得什么。蜃市山楼于我家主人,不过是你们平时逛的街市罢了。”
“你家主人如此了得,看来非富即贵,究竟是何来头。”
“这不是你该问的,你只说可愿随我去见我家主人?”
“我小小书童,如何入得了你家主人的眼?”
“你的身手我刚才领教了,我家主人最重武艺超群之人。”
“你刚才也说了这样的话,却朝我撒了把什么,别是又想暗算我吧?”
“我也就那把粉末了,打又打不过你,粉末又对你无用,我还怎么暗算你?”
“那保不齐。”
“你若不信,大可把我的手绑起来。我领着你走便是。”
“绑手也不一定有用,不过不绑白不绑。”
冯辞扯下领头人的盖头,将他的手捆缚在背后。
领头人没了盖头,满是脂粉的脸没了遮掩,冯辞看得直皱眉。
“抹这么多粉,不闷吗?”
“呃也就片刻功夫,还好……”
如此一来,那只白灯笼无处安放,他便让冯辞帮他提溜着。
“之前废了两只,你这只从哪儿拿出来的?”
冯辞提着灯笼,上下瞧了瞧,这灯笼奇怪的很,越瞧越眼熟,冯辞不自觉的就说出话来:
“这个双喜字谁给你们剪的,剪的也太丑了,一点配不上这个灯笼。”
“这个灯笼做的倒是真好,你们转行买灯笼,生意一定会很好。”
领头人觉得这个小书童话多的很,要是主人知道有人说他剪的喜字难看,配不上大头领做的灯笼,不知会怎么整治大头领。不过大头领知道有人夸他熬夜赶制的灯笼,一定很高兴。
他朝天呜的一声,很快又来了四个抬喜轿的。
“请吧。”
冯辞看看他,并不打算坐轿。
“没有他们抬着,到不了咱要去的地儿。”
“噢。”
冯辞把轿帘掀上轿顶,把领头人推进轿内,自己一跃攀上轿顶,拽着轿帘稳住身子。
喜轿行起来,这四个轿奴脚底生风。
冯辞紧抓着轿帘,提气稳住身子,都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追上这么快的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