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栩柔总算住回了自己的琉璃殿,她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躺在熟悉的床塌上,顿时心情愉悦,仿佛前几日的梦魇不曾存在过。 忽然她目光停留在梳妆台上那只有些陈旧的布偶娃娃,她走过去轻轻拿起,想起年少时,因为淘气,脚受了伤,一个月不能下床走动,离荀就亲手做了这个布偶给她解闷。 不知不觉,这布偶竟然陪了她这么多年,依然辨得它额间画着一个‘荀’字,是她后来取笑离荀时精心加上去的。 她久久盯着这个‘荀’字,眉间紧蹙起。 “好丑的布偶!” 栩柔正在思绪时,祭远修已经出现在她身后,他看了一眼那布偶,皱起了眉。 听到‘梦魇’的声音,栩柔顿时大惊,对他厉声喝道,“你怎么在这里!” 却见此时祭远修已是满面委屈,楚楚可怜地说,“柔儿,我第一次到陌生的地方,好害怕~我想和你一起睡~” “滚回你自己屋子去!” 栩柔冷冷回道,一点都不上他的当。 祭远修见装可怜没有用,叹了口气,而后忽然嘴角上扬,微微笑道,“我是你的夫君,这里就是我的屋子。” “你敢!” 栩柔恶狠狠地说,心想,这琉璃殿是她最后一片净土,不能也被这‘梦魇’夺了去。 却见此时祭远修迅速脱了外衣,钻进了栩柔被窝中。 “祭远修你给我出来!” 栩柔怒喝着追过去,而后拽着他拖向床沿。 祭远修凤目一眯,手臂一使劲便轻巧地将栩柔拽到床上,搂入怀中。 “爱妃,今日长途劳累了,省些体力,早些休息吧。” 祭远修一面温柔说着,一面替‘爱妃’盖好被子。 “祭远修,你今天是铁定要赖在这里了吗?” 栩柔见拉不动他,愤愤问道。 “是啊。” 祭远修愉快地回她。 “好!你不走!我走!” 栩柔说着就要起身,却被祭远修迅捷按倒。 “柔儿,不要闹了,我好困。” 祭远修说着,神情严肃,而后闭上双目,竟果真睡了。 栩柔顿时被他这反常的神情愣住了,不知再说什么,也不知再做什么。 寻思了半天,实在没辙,便也渐渐睡去了…… 等栩柔睡着,祭远修悄然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那只布偶,冷冷地看了一眼,然后扔出窗外很远。 而后他满意地回到栩柔身边,吻过她额间,搂着她,才真睡着了… 清晨,熟悉的阳光从熟悉的窗台投入熟悉的屋内,栩柔觉得舒适而又愉悦,便不想这么快结束这朦胧的睡意。 忽然此时,她感觉什么东西轻轻压着她,又在她周身游走,弄得她痒痒的。 她疑惑地睁开双目,却正对着一双金银凤目。 “柔儿,你醒啦~”凤目的主人温柔唤道。 栩柔顿时如噩梦惊醒,紧接着发现他修长的手指正落在她胸上,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被除去了大半的衣服。 “祭!远!修!” 栩柔都快习惯了每日这熟悉的开场… 她心里更加坚定一定要早日逃出他的魔掌,不然这辈子就是在无底深渊中越陷越深,再也无法翻身了! 栩后离梦蝶刚要迈进琉璃殿,隔着很远就听到从栩柔主屋传来的怒喝:“祭!远!修!” 未过许久,只见祭君踉跄地从殿内跑出来,他见到离梦蝶后慌忙停住,对她谦谦点了点头,离梦蝶满面惊愕,也对他行了一礼。 然后就看见祭君身后栩柔拿着长剑冲来,祭君对着离梦蝶尴尬一笑,而后迅速逃窜出去。 “柔儿,怎么了?” 离梦蝶满是不解地拉住栩柔问道。 栩柔眼见祭远修的背影飞快地消失在面前,恨恨地回道,“别提了!早晚要宰了他!”而后她转向离梦蝶,问,“嫂子,这么早,您怎么来了?” 此时离梦蝶面上犹豫了一会,然后怯怯地说,“柔儿,离荀来了…” 栩柔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是一颤,冷冷回道,“我不见。” “柔儿…” 离梦蝶拉住她手臂颤抖地说,“离荀那晚并不知道你去了中离,都…都是我父王听了禺肃的威胁才不见你。父王怕离荀擅自出兵,收了他的兵符,又将他一直软禁在宫内…” 栩柔听到此时身体一颤。 “柔儿,去见见离荀吧…你哥哥还在生中离的气,不让他进宫,他在你们经常去的那家戏楼等你。” 离梦蝶苦苦恳求着。 “嫂子…” 栩柔无奈看向离梦蝶,“你让我现在去见他又有什么用!” 栩柔说完甩开了离梦蝶的手,径自回到屋内,紧关屋门。 此时她再也忍不住,泪水一滴一滴落下。 泪眼模糊间,她看了一眼梳妆台,却发现那个布偶不见了,她慌忙翻遍了整个屋子都找不到它。 她跌落下来,坐在地上,绝望地认为连布偶都喜欢戏弄她… 她越哭心越痛 … 她快马疾驰出了栩宫,在郊外漫无目的地走着,入秋的凉风都抚不平她的心乱如麻。 不知不觉她来到一处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这里有棵参天古树,古树前有条清澈的溪流。 小溪当中拦着两块大石头,一块刻着‘柔’,一块刻着‘荀’,这是他们儿时打的赌,赌谁的石头会先被溪流冲走,却不想这么多年,它们依然在那里,只是上面刻着稚幼的两个字已经被流水冲蚀得越发模糊,难以辨别。 “柔儿…” 此时栩柔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呼唤。 她回过头去,见得一人双目清澈。 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胸怀万里威风,唇吐千丈凌云,这样的身形样貌立在那里,无疑似那人中龙凤。 他正是栩柔朝暮思念的那个人,而此时也是她最不想见到的。 “你来做什么…” 栩柔唇齿微颤,泪水从面颊留下。 “柔儿,对不起!”那人说着快步上前,将栩柔紧紧搂入怀中,“柔儿,对不起!” “你现在来做什么!” 栩柔哭泣着,要推开他,他却将她搂得更紧。 她从不在任何人面前哭泣,唯独离荀是个例外… “柔儿,跟我走吧!” 离荀吻过他发间,深情地说。 “太晚了…” 栩柔无助地回道,心目已如死灰,“我已不是以前的柔儿了…” “我不在乎!柔儿,你永远就是我的柔儿!” 离荀说着目中坚定。 “离荀…” 栩柔还未说完,忽见有人影窜出,带着生生一股杀气,直冲向离荀。 “小心!” 栩柔大喝,推开离荀。 离荀这时也察觉到异动,骤然转身,上前迎下来人一掌,顿时后退了数步。 紧接着他感到刚才接下那一掌的右手一阵麻痛,再一看,掌心已经发红。 来人趁着离荀还未反应过来,一把擒住栩柔,将她拉到身后。 “祭远修!” 此时栩柔才看清来人,惊叫出他的名字。 “你就是祭远修!” 离荀怒视着面前这人,一双金银目,确实是传说中的祭国主君。 祭远修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冷看着离荀,金银凤目闪着瘆人的寒气。 “祭远修!这些日子你胁迫柔儿,这笔账今日就和你算清!” 离荀厉声喝道,骤然拔出身侧佩剑,这是一把千秋古剑,剑身出窍,锋芒凌人,可纳日月。 栩柔心中没底,她知道离荀剑术极好,远胜于她,但是她却摸不清祭远修的真正实力。 几次和他交手,栩柔都是使出浑身解数,却都被他轻松化解。 她知道祭远修很厉害,但是她不清楚到底有多厉害。 “柔儿,刀剑无眼,你站到树那边去。” 祭远修半天都没有任何表情,此时转向栩柔,略微笑道。 栩柔果真站了过去,她今日倒要看看祭远修的实力。 “你的剑呢?” 离荀见祭远修并无佩剑,厉声问他。 “对付你,不需要剑。” 祭远修不屑回道,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木枝。 “哼!倒是狗眼看人低,我自不会留情,你可别后悔!” 离荀冷讥道,长剑骤然冲出,风驰电掣;剑气纵横凌厉,如凤舞九天,招式变幻莫测,似风云起伏。 再看祭远修,却见他只守不攻,任凭离荀一剑快过一剑,一招胜过一招,祭远修只是后退着接招,却也并未伤到他半分。 他手中的枯木如逆境中的苍松,尽管周围风啸雨吟,却如王者屹立。 过了许久,已是几百招下来,离荀见祭远修迟迟不还招,有些急了。 而祭远修等的就是离荀焦急,心急必会出乱。 离荀剑气凌人,出招干净利落,祭远修确实一直找不出他的破绽,直到现在,他已然心中有数。 紧接着祭远修不再后退,离荀趁势快剑相逼,刺向祭远修左臂,顿时鲜血染红他衣袖。 祭远修虽然左臂挡下离荀剑气的锋芒,却是为他争取到侧身的机会。 只见他从离荀身侧枯木一击,破了离荀的剑招,也打乱了他的阵脚。 趁着离荀分神,他迅捷窜到离荀身后,枯木落在他颈间,顿时胜负已分。 栩柔此时已然震惊,离荀的剑法在东栩和中离两国属于厉害的,竟然连他都逼不出祭远修的实力。 “柔儿,手臂好痛哦,我们回去吧。” 祭远修走向栩柔,满面委屈道。 此时栩柔还未从思绪中缓过神来。 “我不会让你带走柔儿的!” 离荀说着,长剑再次飞来。 此时祭远修再没之前那般好兴致了,他神情俨然,猛然回身,反手擒住离荀长剑,而后用力掷出,却见这长剑如蛟龙窜出,深深插入一棵树身。 “柔儿是我的女人!你若再敢靠近她,就如这把剑!” 祭远修厉声喝道,却见此时插入树身的长剑外身骤然断裂,掉落下来。 栩柔再次惊愕,未等她反应过来,已被祭远修抱起,放在马上,而后祭远修带着她疾驰而奔。 只留下离荀孤人在树下,过了许久,他看了看自己原本执剑的右手,小臂上留下一处火红的手印,似被火焰烫伤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