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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特抬起了头。  那是伊莱恩的气息。白胡椒木,檀香和广藿香的前调,现在正进行到黑色兰花,玫瑰,睡莲与晚间茉莉花的中调。  她只用这一种英国香水。昂贵,也极其适合她。  他在凯伦开门前站了起来。  伊莱恩的穿着很正式。黑色大衣,条纹的暗灰粗呢西装,和大衣同色的双襟马甲。马甲的扣子孔中穿着金质的T型表链,他听见了怀表分针走时的声音。夜间的气温更为寒冷,她选了一条黑色围巾,围巾下是半温莎结的深红色领带,和她的口袋巾与暗红色的大衣内襟相得益彰。  “凯伦,福吉,这是伊莱恩,伊莱恩·威廉姆斯。”马特说,“伊莱恩,这是凯伦·佩吉和福吉·尼尔森,我的合伙人。”  伊莱恩握住了凯伦的手指,低下了头。她没有行握手礼,而是吻手礼——也许是半个,她的嘴唇并未碰到凯伦的皮肤。她彬彬有礼地抬起了头,露出温雅的微笑:“我的荣幸,佩吉小姐。”  “呃,嗯,谢谢。”凯伦说,有些不太适应,“你是英国人吗?”她让凯伦想起了韦斯利,那个同样西装革履、严谨得像是电影里老派英伦绅士的男人。如果硬要说什么区别的话,伊莱恩更温文尔雅,也更…不寻常。  伊莱恩温和地答道:“从出生地来说,不是。”  凯伦注意到那件大衣挂在她的手臂上:“衣架在门后。”  “谢谢。”伊莱恩说,将大衣和围巾挂了上去。  福吉说道:“我记得你是杜博与华威律师事务所的,不是吗?”  伊莱恩摘下手套和他握了握手:“是的。”  凯伦注意到她脱下了围巾和大衣,却没有摘下手套——她摘下的只有黑色的长手套,里面还有一层丝质的白手套。  “我带来了一些消息。”伊莱恩说,“关于威尔逊·菲斯克。”  福吉的反应让她挑起了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将马特拉到了一边。  “你让我和凯伦不要和别人提这事儿,而你自己把这些东西告诉了一个曾和你在法庭上见的律师?”福吉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别告诉我这是你的新技巧!好吧,她是挺漂亮的,可真的不会太古板吗?”  “那起案子最后以原告意外身亡告终了,福吉,我和她没在法庭上见过。”伊莱恩正饶有兴致地等着他们的讨论结果,马特略过了福吉的最后一句话,就当他没说过,“她也想为地狱厨房带来正义。”  福吉瞪了他几秒:“好吧,你赢了。”  伊莱恩适时地发出了声音:“先生们,如果你们讨论好了的话……”她提了提手里那只巨大的提袋:“我还带来了一些夜宵,希望不会打扰到你们的正常工作。”  分享食物永远是拉近距离的最好办法,伊莱恩深谙此道。  考虑到马特在夜晚会大量消耗体力,伊莱恩准备了很多东西。  三明治有两种,涂抹着厚厚的牛油果酱,夹了双层鲑鱼的,以及包裹着乳酪、蔬菜、浇着酱汁的烤牛肉的。她还准备了几种不同的自制配料,分别是银鳕鱼酱、吞拿鱼酱、草莓果酱、新鲜的手工乳酪与鲜奶油。  烤制成金棕色,边缘有着用叉子压出的波纹,因厚实的馅料——洋葱、蒜与香菜剁碎,混以羊肉末,以及番茄、芸豆与黄玉米,裹上蛋液,用鸡汤炒熟——而圆滚滚的拉丁美洲做法的肉饺半打半打地躺在盘中,配以用白葡萄酒和高汤煨熟的蘑菇鸡肉丸。  她还用龙虾肉和扇贝肉炖了粥,马特拿起这只食盒时它还是温热的。  在马特和福吉将一只只保温食盒拎上桌面的同时,伊莱恩拧开瓶盖,将酸奶倒进盒中,用她带来的银餐叉搅拌着自制的酸奶,使它与生菜叶、用香料腌制过的鸡胸肉、杏鲍菇、橄榄与甘蓝丝充分混合。  “我现在都有点嫉妒马特了。”福吉说,往三明治的面包上涂抹着厚厚一层吞拿鱼酱,又放上去了两片乳酪,“无意冒犯,伊莱恩,可它是不是有点儿淡?”  伊莱恩从善如流:“可能是我的口味原因,下次我会注意的。”她下次会把他们的那一份和马特的那一份分开处理的。  马特忍不住翘起唇角。他当然知道为什么福吉会觉得食物味道清淡。  注意到他的微笑,伊莱恩仔细地用叉子将大部分龙虾肉从壳里剥出,蘸了点儿银鳕鱼酱,捏着龙虾壳递给马特,“试试这个搭配。”  “你加了鳕鱼籽。”  伊莱恩嘴角牵起一丝笑意,点了点头:“是的。”  好的厨师总希望遇上一条好舌头,哪怕她不是专职的厨师也一样。  伊莱恩曾经被Harry认可过的厨艺再度得到了称赞。她不仅仅善于烹调美食,也同样擅长在刀叉交错间调动起他人的情绪,使得她作为陌生人到来的、原本有些流于疏离的客气气氛彻底消散无踪。  凯伦替他们泡了四杯咖啡以供消食,伊莱恩却微笑着拎出了最后一只食盒。  福吉哀叹:“伊莱恩,我能以谋杀罪起诉你吗?”  “显然不能,蛋糕是杀不了人的。”伊莱恩执刀将蒙布朗蛋糕从盒中铲出,放在四只小盘子里。对食材苛求的伊莱恩当然不会用半成品的栗子膏,用鲜奶打制的香甜奶油包裹的是她亲手从栗子开始、筛过三次后制成的柔滑栗子泥。  尽管食物的量有些太过充分,但三个熬到夜间调查菲斯克的饥肠辘辘的人还是愉快地消灭了所有的东西。  夜宵时间结束,工作时间开始了。  福吉重新打开了自己的电脑:“希望你的消息能让我们毫无意义的工作变得有趣一点——我不是在针对你,伊莱恩,只是我觉得我们应该走到街上,四处打听,掘地三尺。”  马特从喉间溢出一声无奈的低笑:“出去五分钟,你就得住进重症监护病房了。”  伊莱恩唇边噙着笑意,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抽出了一沓装订好的纸递给马特:“这份是你的(For you)。”  她将USB递给了福吉:“我所在的事务所和菲斯克曾有合作,虽然短暂,但也有部分有价值的消息。”  马特接过纸的时候有些疑惑。他的确可以通过感官感知到周围的一切,但并不包括平面的、打印出来的字。他的指腹划过纸张,在触摸到凹陷的同时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伊莱恩。  这些纸上密布着细小的孔洞,还残留着铅粉。孔洞不算排列整齐——那并非打印出来的盲文,而是手工一次又一次在纸上戳出来的——马特不知道伊莱恩花了多久在这样的一沓纸上,但他知道伊莱恩很疲倦,她的血流不对,心跳也有些过快,像是有很久没有睡觉。  “我没有盲文打印机,也很难找到一台。”伊莱恩说,“如果有写错的地方……我很抱歉。”  他为此心怀感激。  “…谢谢。”  “别急着说。”伊莱恩眨了眨眼,将耳机轻柔地塞进他的左耳,同时把另一样东西递给了他。那是个MP3。  马特按下了播放键。  那是伊莱恩的声音。而她录下来的东西……  是威尔逊·菲斯克的资料。  “图表和数据在纸上,文字部分都在录音里。”伊莱恩轻描淡写地说,“其实邮件会是更便捷的方式,但我有些担心。”  谁知道菲斯克的手下有没有一些擅长使用网路的人呢?  而且……她需要用事情填满她能用来思考的时间。尽管理智告诉她留恋往事对现实毫无意义,但一旦空闲下来,她还是忍不住回忆起伦敦的雾天,大英图书馆的书架上烫金的书脊,花园里沾着露水的花瓣,随着她推开窗户而振翅飞走的鸟儿,Merlin递来的印着Kingsman标志的文件夹,坐在餐桌前摘下了眼镜披着睡袍而显得放松了许多的Harry,与网站上无论何时都没有上过线的“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