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恩的手指轻巧而尽量无声地在键盘上划过。她年轻，聪明，温和，外貌出众，还有条灵巧的舌头，最近的几起案子也给律所带来了大笔的进账，老板已经快把她当成这几年做的最好的一笔投资了，为她开放了不小的权限。　　在这个什么都会有电子存档的时代，杜博与华威事务所也不能幸免。不仅是最新的法律条款与动态，每一起案子也都会被录入，以供后来者用作案例。她正调出马特提到的几家公司和事务所的往来——幸好她新接的工作是金融业的审查。　　“等等。”马特说，指腹从专门的盲文显示器上快速滑过，“这很有趣。”　　伊莱恩分出部分注意力给他。　　马特报出了一家公司的名字：“全球联合投资公司。”　　福吉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就是那家雇佣我们给那保龄球馆的疯子辩护的公司？”他朝伊莱恩看了过来：“是个防卫过当的家伙。”伊莱恩扬起唇角笑了笑，示意她明白了。　　马特点了点头，扬起头“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凯伦：“凯伦，你上次有没有通过他们的支票追踪到他们的子公司的名单？”　　凯伦回忆了几秒，放下手里伊莱恩带来的文件夹：“哦，有，我想有的。”　　马特问道：“你能告诉我韦斯特迈尔-霍特合约公司是否在名单上？”　　凯伦仔细地盯着屏幕扫视，很快抬起了头：“对，在上面。”　　“有数起投诉说该公司对他们做出了对埃琳娜的房子一样的事情。”马特说，“伊莱恩，埃琳娜是我们的一位客户，她面临着被强行赶出公寓的危险。”　　“Uand.”伊莱恩眨了眨眼，往资料库的检索一栏里输入了这家公司。　　福吉暂时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这么说，全球联合投资公司也试图干这种事儿？”　　凯伦的视线在马特和福吉之间移动：“那埃琳娜的房东呢？那个叫图利的家伙？我觉得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福吉耸了耸肩，站起身：“看看我能否找到他。”　　“电话联系。”马特平静地说道。福吉泄气地重新坐了回去，不满地咕哝着：“别这样。”　　“我现在定第二条规定。”马特说，“希望你还记得第一条是遵循法律途径。”　　“你的规定真烂。”福吉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这句话要记录在案。”　　凯伦忍不住莞尔笑道：“好吧，我记下来了。”　　伊莱恩喝了口咖啡，在纸杯的遮掩下唇角上扬。这时候的马特可比夜晚时要…生活化。看在这一点的份上她原谅马特在白天也想独自行事的决定。当然，暂时的。　　“噢，天啊。”凯伦的惊讶令三个人的视线都转了过去，“纽约公报官网刚刚发布说，那个遭枪击的警察，他刚刚恢复意识了。”　　马特摘下了耳机：“布莱克警探？”　　凯伦点了点头：“是的。”　　福吉凑过去看了一眼新闻：“我挺感兴趣他知道什么。”　　“我也感兴趣。”马特说，神情严肃，更趋向于夜晚的他。　　伊莱恩挑起了眉。　　屏幕右上角的时间逐渐流向午夜，福吉和凯伦先后起身告别回家，办公室里只剩下了马特和伊莱恩。　　“你计划今晚去见布莱克警探？”伊莱恩率先打破了办公室里只余键盘敲击声的安静。　　马特说道：“我担心菲斯克会下手。”　　伊莱恩犹豫了几秒：“你介意我一起去吗？”　　赶在马特回绝前她抿了抿嘴唇，又补充道：“如果你介意我用枪的话，我可以不用。”她擅长使用枪支，并不代表她必须使用枪支。　　伊莱恩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平静，就如同她说的不是放弃了自己多年来赖以为生的武器，而是礼貌地拒绝了一杯茶。　　马特舔了舔嘴唇。　　他有些犹豫该怎么回答她。她不必做到这个地步的。　　他听见了她面对棍叟时的回答，坚定而毫不犹豫。他能理解她。伊莱恩并非嗜杀，同样厌恶不必要的杀生，仅仅只在危及生命时才会做出这样的决断。在觉察他反对夺取生命后伊莱恩再没有这么做过，仅仅是针对不致命的部位。他不知道伊莱恩以前的生活是怎样的，他也不想去调查她。但他清楚伊莱恩的放弃意味着她信任他，相信他不会将她带入危险之中。　　他对她而言只是个陌生人，可她却为他做了如此之多。　　她几乎把心剖了出来，捧给他，请他收下。他怎能拒绝她？这世上又有谁舍得拒绝她？　　可他必须拒绝她。她生于光明也长于光明，她不适合在阴影里行走。　　“不行（No）。”这短短的一个单词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马特低声从喉间挤出几个字，“这太危险了。”　　伊莱恩挑起了眉，反问道：“你觉得我会畏惧危险吗，马特？”　　“你不会（You won’t）。”马特说，“但我会（I will）。”　　伊莱恩或许没有她表面上那么风度翩翩和平易近人，但她不是不知好意的人。她读懂了马特的言下之意，也为此感到了少有的愧疚和满足。　　她一直在欺瞒他。他不知道她曾是位Kingsman，至今仍对Kingsman保有忠诚。他也不知道她并非伊莱恩·威廉姆斯，同样不知道她暗中为神盾局工作。但他还是说出了口。　　沉默良久，伊莱恩终于伸手握住他的手，低声说道：“或许，我不该令无畏之人产生这样的情绪。”　　她间接地退让了。　　因那一句话带来的惊异而产生的柔软并未在表面上持续太久，伊莱恩很快令自己的语调重归慢条斯理的舒缓与温柔：“别再受伤了，马特。我的承诺永远有效。”　　“我知道。”马特说道，慎重地接受了这份沉重的好意。　　伊莱恩注视着他的身影在街上消失，终于慢吞吞地从西装外套里取出了不断振动着的手机。她给有些来电设置了特别的频率，比如现在的这个。　　伊莱恩垂下眉睫，盯着显示的未知号码，按下了接听键。　　“威廉姆斯特工（Agent Williams）。”　　弗瑞的副官希尔用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说出了伊莱恩此时最不想听见的称呼：“请于明日八点前前来神盾局，一切手续均已由神盾局办妥。”　　“收到（Copy that）。”伊莱恩说，声音干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