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烟与我在一处别院阁楼挑出的阳台上落下,鼻间萦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清香,我带着不解询问的目光看向暖烟。 “你猜猜这是何处?” 男人有些戏谑的挑眉说道,怕我猜不出来还好心给了提示。 “是一个你曾经想去,却没去成的地方。” 我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不过是一所大型建筑群的某个后院。望向正门方向一座座富丽堂皇的亭台楼宇,估摸着地理位置,升腾起的熟悉感不经令我心中讶异。 “潇湘楼!”炎都最大的官窑,也就是供达官显贵享受的妓院。 “小玉儿好眼力。” “带我来这做甚?” “只是临时起意,带你来捡漏。” “捡漏,还是临时起意?” “嗯,一会儿与你细说,我们先吃饭。” 听他一提醒,我才注意到身后摆着一桌精致菜肴,不过只有一副碗筷,倒是应了他那句临时起意。 “见过公子,小姐。” 听到声音,我才注意到屏风后,竟还有一人。 “劳烦多备副碗筷。” 那人立刻应声退去,看着推开又闭合的房门,我心中的疑惑更大了。 暖烟牵着我的手入座,不稍片刻,那人折回屋内,出现在我眼前。 此人声音清润,面如傅粉,温文儒雅,不染凡尘。一副骨瓷碗筷,配着他玉手摆落,让人见之欣悦。暖烟没留他,我也只道了谢,他便退出了门。 祭完五脏庙,我等待暖烟的解答。他起身走近,横抱着我转到内间临窗的小榻上,俯身轻啄朱唇,彼此交换呼吸,待他满足后才将我拢进怀里,背靠他的胸膛,欣赏着华灯初上的夜景。 “今夜医数考的试官和琉夏国使者在此密会。刚刚那位是前琉夏国的质子,叫夏侯圳,曾经有些交情,他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只因曾经的交情?” “自然不止,得知他有需要,我提供线索,他顺手还个人情。” 他刮了下我的鼻子,继续解释道:“每年朝会,各藩国明里暗里派出的参赛者不少,若进入朝堂便算是一个暗桩。” “医考数考之所以在最后宣布名单,不无需要足够的时间排除细作,再考虑是去是留。尤其是数考,要知道天演师一职,很多是在决胜者当中选出的。” 暖烟还将里面各综利益讲与我听,我还是第一次听人剖析当今朝堂各职司的联系和权利分配,令我明晰了其中许多脉络。 等到时间差不多后,他喂给我一颗药丸,替我穿好披风,抱着我飞掠至另一处屋顶,坐等好戏开演。 初春夜风料峭,我调整好姿势,窝进暖烟怀中,周身满是他的暖意与爱护。 那颗药丸很是神奇,当初因为鼻敏感,我没能踏进寻芳楼,现在却没闻到任何刺激气味,而且据暖烟说,它的功效主要还是避免气息被他人察觉。 未等多久,几人就陆续进入了房间,那位琉夏国的质子便在其中,他跟随在一位华服少年身后,根据双方对坐的情景,很轻易能辨别出各自的地位代表。 房间内有歌舞奏响,我听不太清他们的说话内容,只能凭借双眼获取信息。 场下觥筹交错,经过一番推杯换盏之后,两方遣散了闲杂人等,像是要进入正题开始今晚的谈判。 就在双方互换筹码之际,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几人立刻敛上虚与委蛇的表情,气氛中弥散着隐隐的戒备与敌对。 两边的情绪正要一触即发,忽见那质子附在少年耳边密言几句,而接下来事情发展的主动权逐渐转到了他的手中。 琉夏国的少年带着自己的亲卫由密道离开,独留夏侯圳一人坐于席中同对方斡旋。 他们的谈话声更低,完全听不清晰,但仔细观察就能从两方坐姿仪态中推断出局势的导向。 夏质子从开始就一直从容不迫的半倚在那里,从他有条不紊的肢体表达中,我猜他脸上一定挂着优雅的微笑;反观对面两人,身体僵硬,不停地喝水擦汗,还时不时转向门外。 最后当敲门声响起,这根压断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到了,我眼睁睁看着试官瘫坐在地,其中一人颤巍巍的从怀中抽出一卷物事交给对方。 与此同时,暖烟抱着我,悄无声息地飞离屋顶,回到了之前的阁楼之中。 刚一落地,我便看见了暖烟手中眼熟的布绢。 “打开看看,是今年医数考的题目。” “那位质子,真不简单。” 我一边展开布帛,一边由衷感叹。里面用蝇头小字整齐密集的记录着所有的试题与答案。 “忍辱负重至今,确实不易。”他牵起我的手进屋,里面已备好书案纸笔,暖烟接着说:“不过眼下时间紧迫,我帮你一起另抄一份。” 他抄医考,我记数考,虽然数考百题比医考更多,但我搁笔的时间却比暖烟稍快一些。 原因无他,我把长串文字题目换改成了符号与图形。暖烟看到我纸上的鬼画符,挑眉问:“确定所有题目记完了?” “是的,你可以拿回去交差了。”看着他星眸璀璨,我无不骄傲地回答。 他微笑凑近,在我唇角轻啄一口,瞬息消失不见。 看着纸上的内容,我有些好笑,这应该算是自我参加考试以来最大的一次舞弊行为了。不过,我自认为没有正直到有好处白拿不拿的境界,何况是暖烟为我挣来的。 窝在暖烟怀里,一路飞驰,差不多在戌时回到云府暂住的房间,但我还事情未了,没作多留彼此温存一番后,他便离开了。 我赶去鸣飞房间,已经错过平时施针的时间。加之明早医考,担心扰了鸣飞休息,好在备有份“歉礼”。 敲开他的房门,银针药石一切早已准备就绪。我翘起嘴角,将手中纸张递给他,“今日晚了,这是歉礼。” “这是?”他看完纸上的内容,不敢置信地抬头与我对视。 “如你所想,明日考试试题。” “真是服你了。” “我知你要入选非难事,但我说了这是“歉礼”还请笑纳。” 我真正睡下时已快近子时,临睡前最后看了一遍小抄,就将它丢进火炉毁尸灭迹了。 鸣飞在等我退针时,他就已看完了内容并烧了作弊的证据,这些个不光彩的东西,留着总怕落人把柄。 天刚朦朦亮,我起身洗漱,行到鸣飞房前,屋内点着灯,怕是已经起了。 见我来了,他便笑我太过紧张。我也没否认,毕竟在我熟知的朋友里,他是第一个入场比试之人,而且在几个时辰后就该轮到自己。 不过一会儿,牧瑾他们也到了。大家一起送鸣飞去往考场,等到进场的时间后,院外所有的医者一同入内。 之所以这场比试没有验身环节,除了因为入考的医者数量少,最根本的原因是医考的形式制定难以作弊。 主考官有五人,笔试由考官口头出题,所有人拿到的都是一张白纸。而昨夜我拿到试题,是五位考官,定下来的笔试试题,以及可能提出的所有面试问题。 而且依据往年经验,主考官在面试时,会追加询问题,且笔试面试,成绩各占一半。这使得要想在医考作弊,除非有通天的关系,否则还真难实现。 不过在我的前世,有一句话说得好,当明规则与潜规则都被搞定,你才算有把握取得胜利。 等到鸣飞考试结束后,我们一起在附近酒楼吃过饭。因着牧瑾和牧睿都在,当问起考试情况时,他别有深意的说了一切顺利。 时间一到,我随着众考生一同进入考场,考生数量比这医考更少,而且男女比例失衡的厉害,当我站到考生之中,引来不少怪异的目光。好在我是踩着点来的,等到入场钟声响起,他们也就没空在意我了。 侍者领着众人进入考场,场间布置带给我强烈的即视感,空旷的房间里,桌椅笔墨整齐排列,考生之间足有三尺来宽的间距,四方位上各坐有监官。 安排落座后,我闭目呼吸,调整心中稍有紧张的情绪。当刻漏到达申时,考官统一发放试卷。一百道题,一个时辰,所有人争分夺秒。 所有题目虽出入不大,却存在细微改动的地方,数量大约在十几题左右,不过眼前的考卷,与前世差异最大的地方就是,没有过程,只留答案。 也就是说,如果你会解题算法,算错依旧不得分;但若是提前就知晓答案,这改动过的十几道题就别有深意了。 我在考试结束前几分钟写完了所有题目,若非提前看过试题与解答,我还真没有十足把握,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并避过多数题目中的陷阱。 好在当初我是记的题目与解答,不然,要记住一百道题的正确结果,还真有些难度。更何况这其中的内幕之深,我也只是有幸在外围分杯羹罢了。 不敢再深想下去,两国间的政治较量来往,可不是一般人简单想想就能想通的,更何况我也不擅长这方面,不过是借着前世的便利,了解些政治前景而已。 一个时辰匆匆而过,监官收了所有考生试卷。四人同考官一起核对考卷无误后,宣布数考正式结束。 我和鸣飞算是完成初步的任务,而接下来的几天才是盛朝会,最不容错过的精彩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