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文选初试,较之武比没多热闹可看,各大考场周围都严密把守着士兵,百姓们连靠近考场都做不到,也没了看头。 我直睡到日上三竿,估摸着景哥他们也该到了,趁今日难得空闲,不如出门逛逛,买些礼物给小外甥也好。 当初在西境几年,我错过了吴媚的婚礼,后因她怀孕,我们也不常得见。那时书院正忙,我抽不开身,只能找些滋补安胎的药材,让劲笛小队送去。 后与她久不见面,但因年龄相近,又有书信频繁往来,倒让我们愈加亲密起来。 据说木萨与她夫妻感情很好,自她怀孕生怕哪里磕碰着,时时伴她左右,就差含在嘴里,捧在手心了。 我替她欣喜,只因我知她过去伤痛,后期的书信里免不了提及她腹中孩子。推算着她的产期在腊月,我便张罗着冬季所需的物事送去。 这里不比南方,冬季天气恶劣,且医疗条件欠佳,都说女人产子,是在鬼门关外走一遭,看着天气越冷,我便越是心焦。 好在最后收到木先生来信,终算有惊无险,我也就多了一个小外甥。 可不巧,那时候数九寒天,西境更是绵延数万里的冰封银雪,而且要前去盛朝会,又只能忍痛错过小外甥的抓周宴。 备好一切就要出门,恰逢牧瑾找我,说是一起去逛逛,我也乐得有个伴。 因着今日文试,街市比平时安静得多,小贩们也没了高声叫卖。逛了几家店铺,也没找到几个合心意的礼物。 “牧瑾,你觉这绸缎做里衣如何?” 拿着一匹素色丝绸与她商量,却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我无奈轻叹,想起昨日鸣飞的回答,也不知我猜想的是对是错。 让店家包了几匹上等绸缎,执手带她,去了一间茶楼雅舍。 牧瑾知晓自己今日的失态,本来就打算等我买定礼物后,与我促膝长谈。 斟酌一番措辞,她问:“阿玉觉得门第于婚姻,可重要?” 我点头表示不可置否。 “阿玉可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一位在通州行医救人的大夫吗?” “记得,就是鸣飞吧!” “不错,那时我对他心有敬仰,后来久寻不见却成心结,母亲随我任性,可我真要耽搁,怕是不妥。好在没有白等,终让我遇上了。” 她啜了口茶,掩不住红霞,试探询问。 “若我追求他,阿玉觉得可行?” “重要不在你,在于你们两人。”我虽不忍的点破这层纱纸,但我大概清楚鸣飞的顾忌。 “哎……有时真羡慕你和暖烟,没那些负累。” 听出她话中的无可奈何,我还是吐露了从我单方面看来的某些问题。 “二姐,你觉鸣飞对你可有情意?” “我……” 看她迟疑说不出口,我也知晓有些事情无法强求。 “鸣飞他性子偏冷,对待旁人设防极重,男女之事,我未听他提及,但也看得出来,他不喜高门贵女。” 在我的视线里,能模糊看到她慌乱轻颤的眼睑。待她情绪平稳,我才接着说道。 “鸣飞处事理智且心志坚定,若结成夫妻,不论门第礼教,贫富丑美,我想都不会成为他的枷锁;反之亦无人能强其所难。所以,他对你的心意是最重要的。” 静默良久,才听她清冷坚定的声音响起,“纵使无果,我亦无怨无悔。” 我敛目看着杯中茶水涟漪,早就猜到结局,能左右她心意的,岂能是我这寥寥几句。 牧瑾见我没再多劝,反倒轻松不少,她让我不必对鸣飞透露,我自应允。他人感情的事,不要插足为好。 经此一事,我也歇了逛街的心情。一起回到住处,路上几欲出口的安慰,因她的魂不守舍而吞回肚腹。 恰在此时,府门外来了一人,递出信笺劳请侍者交到府上玉姑娘手里,话语传入耳中,转身便见侯官也正看向我。 “玉姑娘!”他兴奋地抽回侍者手中信笺,大步流星跨到我跟前。 我们忙伸手止住侍从的阻拦,对牧瑾说明情况后,拆开信笺,带他往一旁说话。 “何时到达?” “刚落脚,大伙刚收拾好屋子,便让我来通知你,正好一道去吃个午饭,大家别提多想你嘞!还有媚姐和小樊都来了,你不去看看。” “胡闹!速带我过去。” 为他们母子捏了把汗,却难掩急切喜悦之情,催促侯官为我领路。 拐进一条巷子,走了几步,扑鼻一阵熟悉的酒肉香味。不禁笑叹:“你们倒是好兴致!” “可不是媚姐让人买了好多食材,就怕你不来。” 到了院门前,便看见大家伙席地而坐,中间摆放着脸盆大的火锅,正咕噜噜地冒着沸泡,蒸腾的热气夹带着锅中食料的香味,四溢满院。 见我进来,他们热情熟络地招呼我坐下,七嘴八舌地说着各自心中喜悦。 吴媚抱着个小人儿坐在他们之中,弯眉浅笑,丰神绰约别提有多亮眼。我在她身边空位坐下,忍不住逗弄起她怀中睁着乌溜溜大眼好奇打量我的婴孩。 “小樊,我是姨,快来听听。” 小家伙也不怕生,看了我半天,竟咯咯地笑了起来。我心中顿化开一汪春水,柔软的只想将他护在怀里好生疼爱。 “他才多大,哪里会叫人了。” 吴媚笑话我,伸手递出孩子要让我抱抱,嘴里不忘提醒,“瞧你那渴望劲儿,会抱吗?” 我一个劲点头,小心翼翼接过,温柔的将他圈抱在怀里。他不哭也不闹,扭扭小身板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竟咋吧起小嘴来。 “看来你娘亲,没喂饱你哟。” 勾起食指,轻轻触碰他的上唇,小家伙还真就张开小嘴,使劲抬头去寻觅他最爱吃的母乳。 “还真是,这小调皮食量大的很,刚喂他没多久,怎生又饿了!” 吴媚在旁轻笑,见我不舍放开,就让我抱着随她一同进屋。 怀里的小馋猫,没找到想吃的,抬起小拳头直往嘴里送。玲珑小舌和粉嫩的牙床,看得我心下大呼可爱。可惜他气力太小,准头不也够,张着小嘴的脑袋瓜追着乱晃的肉拳左摇右摆。 回到母亲怀里,他熟练地叼向爱吃的母乳,小嘴有节奏地蠕动,大眼睛慢慢闭上,一脸满足陶醉的表情。 我半蹲在床边,看着她们母子俩,轻声问:“带孩子很辛苦吧,怎么没在家里养着?” “再累也高兴,想你了,就来看看你。知道你喜欢孩子,就带他一起过来了。” “木萨呢?他对你好吗,可有欺负你。” “他要是敢,我就不给他发工资。” 看她佯怒的表情,让我不禁想起牧瑾与鸣飞的事,莫名觉得忧心,也没注意到一只迈进门又收回的脚。 “我不是问这个。”犹豫不知怎么开口。 “阿玉,说心里话我很感激你。当年杀那畜生,我不后悔,可受刑的不该是我母亲,她只是个命苦的女人罢了。我这样的人,有你收留已是万幸。” 我伸手抚住她平躺的肩膀,我不愿让她回忆痛苦的往事,但这正是我所担心会影响她以后生活的因素。 “我想要一个人过,不想再弱势的活在一个男人背后,用你教给我的一切,我自认为生活得很好。” “嗯!你最厉害,你最棒,会赚银子,会打架。” “这事我没瞒他,他的追求让我心烦。干脆把话摊开,让他知难而退,不料他就是个榆木疙瘩,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赶都赶不走……” 她轻言慢语地诉说两人间的相处,该怎么形容好呢,就像我前世卧病在床时看过的一类网络小说——忠犬文!还是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呆萌忠犬。 脸上的忧虑渐渐被欣慰,仿佛他们的甜蜜也融进了我的心里,宝宝也在她美好的故事里甜甜睡去。 帮小家伙掖好被子,我们才动作轻柔的出了门,此时,院中一帮子饿货,盯着锅里的骨头汤,眼睛都直了。 之前另去去买零嘴的刘雯问刘景,“大哥,我去叫一下她们。” “不用,刚刚木萨去了,再等等。你们几个,别跟个几年没吃饭似的。”说着拿起食箸在几个小子头上一一敲过。 在几声假意的呼痛声中,木萨春风满面的回到席间,说“人一会就到”后,居然自顾自傻笑起来,看着周围一圈人连搓鸡皮疙瘩。 但到我们回席,木萨立即止笑,狗腿地去给吴媚捏肩捶腿,递饭布菜。大家一副常见不怪的样子,我也只当未觉。 快等我们吃完,孩子也醒了,夫妻俩又到屋里去了。 坐到日头西斜,我才与众人告别,拐出巷口,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慵懒的靠着墙头。我迎上前,心想这人总是适合时宜的出现在我眼前。 “你如何寻来的?” “闻香而来。”他凑近,夸张的在我颈项嗅闻。 “满口胡话,景哥一行暂住此处。” “我知晓,改日再去拜候,你先同我去个地方。” “何处?” 他猛一将我拦腰横抱,打了个着佛号:天机不可泄露。 听着耳畔呼啸而过的风,今日的一幕幕走马观光在心中掠过,这世间的有情人,哪里都会终成眷属,别人的感情,最终婚姻如何,不过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