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风楼,桃五隔间,景渊和楚泠对坐,风二姐又重新置办了两桌酒菜。 “两位贵客慢用!”说完低头退了出去,拉上门。 楚泠看着脸色红红的景渊,问道,“景将军何故一人买醉?” 景渊抬眼看一袭绿色曲裾端坐对面的楚泠,依旧还是当初相见的模样,却不是当初那个人了! “左右无事,何妨一醉?” “醉酒伤身,微醺最佳。” 景渊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你怎知此时我不是微醺?” 楚泠垂眸不语。 “你这个楚国公主,怎么会来这种地方?”景渊问道。 “闻风楼闻名天下,谁人来不得?” “那你怎么不摆出公主的身份来?” “不过是不想徒惹麻烦罢了!” 景渊端起酒杯,对着楚泠说道,“来,敬我们的偶遇!” 楚泠也端起酒杯,说道,“敬偶遇!” 言毕二人一饮而尽。 景渊再次斟满酒杯,举起道,“敬你大婚!” 楚泠无奈只好又跟了一杯。 景渊又斟满一杯,再次举起说道,“敬你和公子百年好合。”说完也不待楚泠举杯,自顾自的一饮而尽。 楚泠缓缓的也跟着喝了一杯,只觉口中的酒越发的苦了。 “闻风楼这十里香真是不错。”景渊赞叹道。 “有些过于辛辣。”楚泠说道,随即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菜。 “你喜欢什么酒?”景渊问道。 “我喜欢我自己做的桃花酿,入口微甜,回味略甘。” “你还会酿酒?”景渊有些诧异。 楚泠自豪的笑了,拍了拍胸脯说道,“吃吃喝喝我还是很在行的,以前在医谷的时候,每年我都会酿百十来坛桃花酿,埋在桃花树下,待蜡日祭的时候,拿出来喝,一直能喝一小年。师父和师兄们也都很喜欢喝我酿的酒,尤其是三师伯,他嘴上不说,我知道他总是偷偷摸摸去挖酒喝。”楚泠陷入回忆中,嘴角笑的十分甜美。 景渊用心的听着,一抬头看楚泠这个表情,不由得呆了。 “你也许不知道,我还很会做菜,有些菜我敢说整个中土大陆都不一定有人会。师父和师兄们都很喜欢吃,可是我不总做,有时候师兄们想吃我做的菜就会跑到我的院子跟我闲扯。大师兄矜持一些,二师兄心眼儿多,七绕八绕我迷迷糊糊就给他做了,三师兄往往帮我整理院子,然后笑眯眯的说他饿了。”楚泠忍俊不禁。 “你的师兄们很有口福。”景渊口气里有些羡慕。 “你错了,最有口福的是我师父。师父对饮食很挑剔,但是他从来不说,不和口味就略略吃一点。以前我没去的时候,都是师兄们轮流给师父做饭。后来我去了,就是我做的多些。其实师兄们不知道,如果不是我轮值,我晚上时常都会做些好吃的给师父送去。”楚泠笑着说道,“我就放在师父的竹苑的院子里,有时候师父在弹琴,我就静静的听一会。有时候师父会考较我的琴艺,有时候也会考我医书。说来也是奇怪,考我医书的时候还没有考我琴艺的时候多。” “你师父公孙先生是一个高人。”景渊由衷的说道。 楚泠自豪的点了点头,说道,“师父真的很厉害,什么都会。” “你也很厉害。”景渊忽然说道。 脸本就有些红的楚泠脸色更红了,遗憾的说道,“我差的远了,武功不及大师兄、二师兄,箭术不如四师兄,制药不如三师兄,样样不及师父的皮毛。” 景渊心里有些异样,一时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半晌开口问道,“江湖上没怎么听说你四师兄的名字。” “四师兄。。。四师兄很少出医谷啦!江湖人不知道也很正常啊!”楚泠笑道。 景渊见她有所隐瞒,也不再多问,毕竟这种世外高地向来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公子走之前,让我总领晋国和公主交接一事,我等了公主数日,公主这边可做好了安排?” 楚泠皱了皱鼻子,说道,“我在等一个人。” “靳安?” 楚泠差异的看向景渊。 “公子走之前说公主会派靳安来跟我交接,而靳安远在齐楚交界一线,回郢都需要时日。”景渊说道。 “景将军果然好酒量。”楚泠笑道。 景渊默然。 “伏江,是个怎样的人?”楚泠问道。 景渊一挑眉,说道,“他是公子的人。” 楚泠低头思索一下,从袖中拿出代表瑶光宫的玉佩,说道,“明天你让伏江拿着这块玉佩到王宫见我。”言毕将玉佩一抛。 景渊接过玉佩,入手微温,狠狠握住,随即笑道,“公主可接见晋臣?” 楚泠翻了一个白眼,说道,“让他白衣前去。” 景渊颇为不解。 楚泠也不作答,低头吃菜。 景渊看着动作优雅的楚泠,完全没有了曾经的灵动,心中一痛。 “如果你不想嫁,我带你走。”忽然这句话就出现在景渊的心里,可是他紧紧咬住嘴唇,生怕一张嘴,这句话就跑了出来。 他不能!他不能对不起公子,他不能对不起家族! 楚泠尝着闻风楼的冬笋蒸肉,觉得各中滋味颇丰,满意的点了点头。 景渊见楚泠点头,一时疑惑,难道还是情不自禁的说了出来?难道她答应了? “闻风楼的酒菜果然名不虚传,每次吃都能给我惊喜。”楚泠满意的说道。 景渊一呆,辨不清心里什么滋味。以手支额,又默默喝了几杯。 “公主,”墨静在门外敲了敲门。 “何事?” “长公主回去了。” “知道了。”楚泠长出了一口气,笑着对景渊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宫了,景将军还能走不?” 景渊不语。 楚泠疑惑,站起来走到景渊的案前,俯首侧顔一看,原来景渊以手支额睡着了。楚泠叹了一口气,说道,“叫风二姐来。” “诺!”门外立刻有人应下。 楚泠坐到景渊身边,静静的看着景渊,叹道,“何故如此?” 很快风二姐拉开门进来,看到这个场面一愣,随即笑道,“少楚唤我何事?” “景将军喝醉了,今夜就宿在你这里吧!我还有事,先走了。”楚泠站起身说道。 “好说,好说。”风二姐笑道,“楼上有客房。” 楚泠掏出数枚楚刀,交给风二姐,说道,“再派一个小子照顾他,别让他自己呛到。” 风二姐接下楚刀,笑的满面春风,“少楚放心,保管叫景将军一个头发丝都不会少。” “如此,多谢风二姐。”楚泠轻轻行了一礼。 风二姐同样回了一礼。 当夜,戌时,楚泠正在看书,墨平忽然走了进来。 “公主,靳安已悄悄进府。”墨平行礼道。 楚泠抬眼,放下书本,说道,“很好,不早了,明天还有一堆人要应付,都睡吧!我也睡了。” “诺!” 靳安连夜赶回靳府,先去了靳铄房中,和父母见礼,三人说了几句离情别意。 “你先睡吧!我和安儿去书房说话。”靳铄对靳夫人说道。 “好,安儿长途跋涉,你们别说太久,也早点歇息。”靳夫人说道。 “是,母亲。” “好了,知道了。” 二人来到书房,靳安问道,“父亲,为何让我快马加鞭赶回来?可是郢都有变?” “说变也是变,说不变,也是不变。”靳铄说道。 “这是为何?”靳安问道。 “公主年后将嫁给晋国长公子,你可知?” “儿已知。” “晋国提出,将渭河以南的楚地作为聘礼,你可知。” 靳安点了点头。 “还有一个条件,这些城池的城守必须由公主来任免,城池土地诸事归公主一人所有,不归我们楚国,其实等于是公主个人的封邑。”靳铄说道。 “这个,儿子不知其祥。” “公主今天来了,说想让你总领这些封邑之事。” “哦?”靳安诧异道,“王上未准?” “公主还未跟王上说,”靳铄说道,“公主的意思,是问你的意思。” 靳安皱眉思索,半晌说道,“这个位置,可没那么好坐。” 靳铄点头。 “儿子如果接受这个官职,势必常年在郢都之外,只怕没法在父亲母亲膝前尽孝了。”靳安说道。 “我和你母亲你不必挂心。” “父亲的意思哪?” “我是愿意你去的。” “祖父?” “一样。” “那好吧!” 靳铄长出一口气,笑道, “公主还留了一个锦囊,怕你不同意,告诉我你不同意再给你,看来也用不上了。” “锦囊?什么锦囊?拿来我看看!”靳安好奇道。 靳铄笑着从书案上一个盒子里拿出锦囊,交给靳安,说道,“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早去宫里复命。” “诺!” 靳安回到自己的屋子,点亮桌上的油灯,打开锦囊,从里面拿出一块绢布,只见楚泠娟秀的字体上写着: “三哥安好: 自兄出征半年余,寻在宫中日夜为兄祈福。欣闻兄捷报频传,寻心中同馥儿一样喜乐。今三国之兵已退,寻终究逃不脱和亲之命运。晋国言归我楚国土地城池,却只当做我之封邑。朝中诸人虎视眈眈,欲欺我女流之辈,更欺我少不更事。寻思来想去,只兄一人可倾心托付。寻知兄孝心一片,不愿远离靳府而去他国。然,君子之孝不在时时侍奉,而在光耀门楣,封妻荫子。靳府乃簪缨世族,兄必知寻之所言。且,举国之势,靳府一门三司马,功高易盖主。兄在外,方可保靳府之荣华,兄需慎之。寻在瑶光宫等兄之消息。 妹:寻亲笔” 靳安仔细看过,将信放在油灯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寻儿,其实就算没有这封信,我也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