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那是鬼,那你呢,你刚才去哪儿了?为什么独独在那个时刻消失了,现在又冒出来了!”
“我刚才有事儿。”他的语气终于还是平缓了一些,“是我不好,刚才走的急没跟你打招呼,乖,别气了,你还怀着孕呢!”
“怀孕怀孕,你眼里就只有你儿子是吧!”
“老婆”
“那好,你说,你告诉我刚才你干嘛去了,老老实实地说出来我就不生气了。”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若是你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冥府临时有些急事儿”
他话音未落,我已经冷冷地打断,“别说了,既然你不愿说实话,我也不想难为你去费脑编个瞎话,你出去吧,我困了,要休息了。”
眼神闪烁,语气迟疑。
摆明了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一直站在一旁也不动弹,我没再搭理他,扯了被子蒙头大睡。
说是睡,也不过是隔着一层被子自由地发呆。
就算刚才跟慕晓晓苟合的人真的不是顾瑾,可他还是在去向上对我做了保留。
我甚至不需要想便能知道他是去找画儿了,看来在他心里,哪怕是我们母子俩加起来都抵不过她的。
顾瑾,那么爱你的我,又该怎么办?
爱情,真的是注定伤害吗?
其实如果,你能坦白告诉我,你去找她了,或许我反而会释然些吧。
我知道你在窥视我的思绪,但是你沉默的,没有开口。
因为姨太太的鬼魂已经解决,原本请假离去的下人当天下午便返回了老宅,大抵是因为之前丢下雇主的愧疚,以至于晚间做活儿时显得格外起劲,将那栋老旧的宅子里里外外整理得个干干净净。
“大小姐,有个事儿,想请绿萝姑娘帮个忙。”孙妈站在一旁略显踌躇道。
“怎么了?”我准备下楼,见是孙妈便停下了脚步。
找绿萝?肯定又是跟那方面有关的事儿!
“我有个远方表妹,屋里有个小女儿一直不愿意嫁,你说这成天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黄花大闺女,好端端的居然怀孕了,一天到晚啥也不吃,人都瘦得没形儿了,这下可把她妈给急坏了,领去医院一看居然有俩月了。问她孩子是谁的吧,这孩子就只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是鬼胎?”本身自己也有过这样的类似经历,我自然也就不藏着掖着,直接说了亮话,就是不知道孙妈能否听得懂。
孙妈脸色一白,估计也是事先从亲戚那儿了解过了,“可不就是,说是这姑娘两个月前去爬山,结果回来便发起了高烧,这俩月一直病病好好的,几乎就没怎么吃过东西,更骇人的是,我听我表妹说,那闺女似乎把家里的活鸡鸭都给咬死喝了血!”
我的太阳穴顿时突突狂跳,这明显是怀了鬼胎的症状,之前在茅山术法中看到这章时还曾庆幸自己所怀的不是寻常鬼胎,否则我也避免不了吃生肉喝血的情况,那得是有多膈应人!
我忍不住抖了抖,甩掉一身鸡皮疙瘩,“好,待会儿我去跟绿萝说,咱们待会儿吃过晚饭便去,放心。”
孙妈握着我的手千恩万谢,这才离开。
晚饭间,我抽空将这事儿跟绿萝一说,她倒是嬉皮笑脸答应得快。
前两日下雪,屋外地面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绿萝的大吉普开得倒是稳妥,孙妈坐在副驾驶座指路,我裹着大衣倚在后座冥想。
车子一直驶到一座三层农家小楼才停下,一进院儿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儿扑齐而来,我略感不适地皱了皱眉,腹中那俩小家伙却是双双醒来,上蹿下跳的兴奋得要命。
孙妈的表妹淑姨已经准备了宵夜点心,说是大晚上的还劳烦我们大老远跑这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
“您客气了,还是先去瞧瞧人先,你们也要早一些宽心。”
见我这样说,淑姨自然是喜上眉梢,从前请来的先生都是要好吃好喝伺候好了才肯开工,却都是些无用功。
淑姨的小女儿名叫煦珩,一听这名儿便是文绉绉的,据说还是她过世的爷爷给起的,煦珩的爷爷从前也是个半仙儿,似乎还给这小孙女留下过一只什么盒子,只是旁人从未见过。
感觉上,煦珩的爷爷应该是知情的吧。
我们进屋的时候煦珩已经睡下,估计是她妈并没告诉她我们要去的事儿,这大半夜的瞧见这么多人往她屋里挤,自然是被惊着了,立马从床上爬了上来。
“妈,你干嘛带这么多人来我屋儿!”
“淑姨和孙妈先出去吧。”绿萝大约已经了然,先将两人支了出去。
这妹纸生得倒是一副好相貌,没任何不妥,不似以往那些让男鬼睡了的,基本都会出现阳气不足,肤色苍白眼圈乌青的症状,她只是显得有些虚弱,估计也是长期不吃饭造成的。
看来那男鬼跟她是已经结了冥婚的,不然肯定会出现那些个排斥现象。
只是这好好儿的,这活生生的大姑娘怎么会结冥婚?而且是在家里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
“别怕。”我将一旁的电脑椅拉到她床畔坐下,“我们是来帮你的。”
煦珩惊讶地盯着我,“帮我?你们不是来收他的吗?”
“你爱他?”
“嗯,爱。”
我倒是难得见一姑娘这么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她爱上了一只男鬼。
就冲着她这份勇气,我也非帮他们不可。
“收他?”绿萝吸了空气,仔细分辨了一会儿,“这屋子里没有半分戾气,他并非恶鬼,再说你俩是正经的冥婚,我收他干嘛?”
“那就好。”煦珩这才松了空气,脸上明显镇定下来,这才将她的事儿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们。
“其实一切都要从我爷爷留下的那只木盒说起。”煦珩说话间已经取来那只黑漆雕花木盒,外观上看并无任何异样,但却透着一股肉眼不可见的阴气。
绿萝细细地来回打量着这只木盒,半晌儿才才开腔道:“你是不是擅自打开过这只盒子?”
煦珩点点头,“那木盒里边儿有根木刺儿,我不小心扎了手,有滴血落在了里面的空白纸张上。”
“这就难怪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张纸应该便是婚书,只是肉眼瞧不见上面的字,这滴了血就等于签了字儿了,你跟他便是生生世世的冥婚夫妻,判官那儿都是有记录的。”
我从盒中将那阙微微泛黄的白纸拿了起来,上边儿是一行齐整的楷书。
宁少闫,年二十六岁,中华民国辛酉年七月十五子时生
擦,民国的鬼!
“可为什么这冥婚结下后,那鬼并没有来找你,我记得孙妈说过,你是两个月前才起的变化。”我不解地望着面前两人。
煦珩两边的脸颊瞬间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支吾道“其实,其实他在我落下那滴血在纸上的当天晚上便来了,只是,只是他说时机未到,两个月前的下午,我和朋友去爬山,不知怎么就走散了,然后就掉到了一大墓里,然后”
“那是他的墓?”
“是,是的。”
“你们是谁!”
就在我们相聊甚欢之际,一道冷漠的男声忽地自空气中响起,还未等我回头,那人已经穿过墙壁,径直朝我们走来,着一身古典的西装三件套,五官深邃,浑身透露出卓尔不凡的气质。
想必这便是婚书中的男主宁少闫了吧。
若是在世时,倒也像是个人物,可惜英年早逝。
“你?”宁少闫沉默地盯着我的肚子打量了好一会儿,终于收起了方才冷厉的气势,“想不到传闻竟是真的,下官宁少闫,见过冥王妃娘娘,见过太阴之子。”
纳尼?下官?
这货是在冥府当差的?
冥府的鬼差颜值全都这么高吗?上至冥王下至官员,赤果果的帅哥集中营啊!
“下官冥王太史。”
太史?那不就是类似于秘书之类的职业吗?
敢情他是顾瑾的小秘书呀,巧,真巧,正巧。
“你为何不化个身呢,这么一来煦珩也好对家里交代,而你们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其实我已经料定这宁少闫定是还有哪儿欠缺才不能如同顾瑾一般化作常人,如果我可以帮他这个忙的话,哼哼,他肯定会卖不少顾瑾的小秘密给我。
果然,一说到化身,宁少闫的脸色立马显得有些挫败,“殿下曾立过规矩,非鬼差摆渡人或十殿阎王以上级不得幻化人形,否则冥规处置!”
“那假如你成为这一区的鬼差呢?你可愿成为鬼差?会不会觉得委屈?”
“求之不得,只是殿下那儿。”
“你且等着调令。”我朝他深意一笑,我相信以他这年轻资历能当上冥王太史,自然是有着过人的本事,“在调令下来前,你俩先别见面,一切等我安排。”
“是,谢娘娘。”宁少闫恭敬地朝我颔首,目送我和绿萝离开,却又在背后看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慕宅偏院儿也该着人打扫一番才是。”
我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唇,不动声色地离开。
次日晚饭时,慕正宇父女俩双双没出现,顾瑾素来用得少,一吃完便离开了,似乎有什么急事儿。
我撇着嘴暗自在心里冷笑,许是又去找那个画儿了吧。
“孙妈,这偏院儿为什么一直都锁着呢?”我一直惦记着宁少闫的话,趁着顾瑾不在忙提道。
孙妈的脸色明显变了变,但到底是老人儿了,开口依旧是沉稳的,“倒也没什么,都是些老夫人的嫁妆,当年老夫人嫁到穆家曾老太太特意起的这院儿送给老夫人。后来没多久,老夫人娘家便起了一场大火,佟家上下数十口人均在那场大火中丧命,剩下一些个没烧尽的东西也全叫人搬到偏院儿里做了念想。”
我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看来这偏院儿里全都是跟奶奶有关的东西,说不定从这里面能找到一些与我和顾瑾有关的蛛丝马迹,我总感觉奶奶肯定什么事儿瞒着我。
“孙妈你有偏院儿的钥匙吗?”
“那儿的钥匙一直都是由老夫人亲自保管的。”孙妈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奶奶自己保管的?
也就是说,那钥匙就在之前小宝拿来给我的那一大串当中咯?
孙妈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忙劝阻道:“老夫人生前曾叮嘱过我,必须等您生下头胎后才能进去。”
“奶奶又说为什么吗?”
孙妈沉默地摇了摇头。
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趁着孙妈不注意偷偷地带着绿萝隐进了偏院儿。
朱漆包铜木门,鎏金龙头锁把,竟比堂堂正门还要威严上几分。
我从口袋中摸出那一大串钥匙,说来也真是运气,头一把便选中了。
想不到这冷僻的偏院儿竟有如此雅致的景象,亭台楼阁无一不全,大片人工湖被铺着鹅卵石的小径分割成大小不等的好几处,奇峰怪石假山叠嶂,放眼望去,尽是说不出名儿的名贵草木,说不尽的惬意。
“这么多年没人进来,这里面居然依旧这么干净!”绿萝忍不住惊叹。
的确,这院儿里未免干净得有些不可思议了,别说蜘蛛网什么的,就连半点儿多余的灰尘都没有,所有的地方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就好像这儿一直都有人住着似的。
等等!
有人住着?
这个念头仿佛鬼魅般噌的一下钻进我的脑海!
毕竟见多了这些个不可思议的事情,如今什么事儿在我看来都是见过不怪了。
这里面该不会真的有人住着吧!
我下意识地连脚步都刻意放轻了些。
“你干嘛呢,在自己家还鬼鬼祟祟的。”绿萝不解地斜睨着我。
我悄悄地压低了声音,“你不觉得这儿有些不对劲吗?”
“没有啊,至少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现什”绿萝的话才说到一半,忽然怔在原地,一脸惊骇地指着我,“长,长安,你的脖子,你的脖子”
我顺着她的目光低头望向自己的胸前,领口处的衣襟下正亮起一圈儿硬币大小的光芒。
那儿是!
我不假思索,直接伸手那那块压在衣服下的玉佩拽了出来。
昏暗的夜色中,这块如皎月般无暇的玉正莹莹地散发出温润的光芒。
别说绿萝,就是我自己也惊呆了,这样的情况从来都没发生过!
看来这间偏院儿真的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了。
穿过一排雕栏画栋的长廊,便是一间格外雅致的院落,先前隔了一排大树看得不甚清楚,这会儿望去,古色古香的窗户内竟渗透出一格格昏暗的光。
“有光!”我忍不住低声喊道。
这里真的有人吗?
等我走进才注意到,雕花木门两旁竟贴着一对白底黑字的对联,一条诡异的白绸挽花端正地悬在上方,在冰冷的夜风中四下飘荡,仿佛两只游离在暗夜中的灵。
我下意识地拧了眉。
这地方,怎么透着一股子怪异,好端端的屋子,为什么弄得像个灵堂?
“吱呀”一声清响骤然在夜色中回荡。
我和绿萝惊了一跳,面面相觑。
这屋子的门竟然自己开了!
我硬着头皮,强忍下浑身汗毛爆炸的惊悚一步步往那扇门走去,里面那未知的一切皆对我产生强烈的诱惑,那扇门内是否就是一切真相的所在?
“长安。”绿萝忽然伸手拦在了我面前,冲我摇摇头,“我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咱们还是先别进去了。”
“你感觉到什么?”
“恰恰相反,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什么都没感觉到是什么意思?”我疑惑地望向她,这不是没问题吗?
“整个偏院儿就这间屋子让我感觉不到任何的生气。”
我不以为然道:“感觉不到任何生气?那是自然啊,这都多少年没人住了。”
“哪怕是坟墓都会有生气,因为在某些狭小空间内会存在昆虫动物”
绿萝没有将这话继续,纵使我再听不懂,这会儿也明白了。
这地方不属于阳间!
我没有丝毫恐惧,相反的,心下顿时一喜,似乎隐约已经看到那躲在暗处的事情真相正朝我露出不为人知的一角。
稳了稳心神,迫不及待地迈着腿一步跨了进去。
然而我当场怔在原地!
这儿!
这儿的装饰格局竟与顾瑾在冥府地宫的寝殿一模一样!
脑海中万千翻涌的思绪在那瞬间凝结成冰,那颗几乎停止的心脏就跟扔在花椒中腌过似的,强烈的钝麻沿着细细的经络蔓延至浑身,整个人就如同灵魂出窍了一般。
屋子的正中供着一卷女子的丹青,一袭红衣骄傲如霞,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画儿!
画儿的画像为什么会在我家!
再仔细打量这间屋子,除去格局和摆设,其余的竟都是些女子用的东西,俨然是一件闺房。
这个画儿到底跟我或者跟我们家是什么关系?